对于飞刀数量这件事,他有强迫症,非要数好几遍才行。
先不说这些都他娘都是闲着没事用木条一点点刻出来的,如果丢了一把,真的要心疼死。
没记好飞刀的数量,这可是很久以前的他才会犯的错误。
那军官见白孤平背对自己,忽觉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脸上逐渐露出怨色。
他缓缓握紧手中长剑。
这事情已经不能善了了,如果真的放这少年潇洒离去,这瑟尔城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处。就连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都搞不定,还有什么脸皮当城卫军?
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他!
见那军官缓缓将剑持在身前,一声不吭,做出一个预备刺击的姿势。见此情景,旁观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背对着他,满意地点着手里的飞刀。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言提醒。
军官猛然举起剑冲了上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少女惊声道:“小心!”
白孤平定住脚步,叹了口气。面色骤然一冷,脚下一顿,身子骤然旋转,他竟是横在了当空。那军官猛然抬起头,头顶一轮烈日,只能看见那少年发光的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忙拿剑招架——
扭腰,送胯,旋身,送肘,转腕。
这一飞刀用了十成力气。
木质飞刀甚至连破风声都没有发出。
他出手的时候,飞刀就已经到了该到的地方了。
那军官举着剑,呆立在原地,还维持着举着剑的姿势。见那少年翻身落地,抬起头默默看着他。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从来没有喘过气似的。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在艳阳天中看见了那少年的眼睛,发着光,宛若深夜里的寒星,那连冰冷都不是,那是蔑视,蔑视人命的蔑视。
只有一瞬,他真的动了杀心。
白孤平一甩袖袍,面无表情,淡淡看着那军官。
那军官浑身颤抖,一点一点地扭过头。
他看到了那飞刀的落点,他身后,整块青石铺就的坚硬地板,竟是被射穿了一个小洞,深不见底。那木质的飞刀就仿佛切过豆腐一样射穿石板,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一刀如果命中了,怕是指哪儿就在哪儿开个窟窿。无论是射穿脑袋当即毙命,还是射穿肠腹,让他挣扎痛苦地死去。连他该怎么死,都在这少年的一念间,那种自己的命被人把玩的感觉,并不好。
见了那少年攥着鹅卵石一抬手砸断数人长剑的行径,那准头和控制力道的恐怖,就连他,也不相信这少年这一刀会空。
但这一刀空了。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宛若痉挛。
白孤平轻声说:“我一枚飞刀拿不到了,你怎么赔我?”
这少年在他看来宛若鬼神一般,他张了张口,只觉得浑身颤的厉害,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此言一出,自觉声音冰冷,白孤平脸色逐渐缓和,却是苦笑着摇头:
“算了,也没几个钱。”
他还是不想杀人。
如果以前的话,还可以很臭屁的来一句,刀拿不到了?我要你的命来赔!
然后刷地抬手杀个人,帅的一批,惹得小姑娘尖叫,多帅嗷。
他脾气倒是比以前好很多了,如果是很久以前,可能看不顺手,丫挺的掏刀就杀了。
不过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搏杀,杀人越货,千里逃亡,又被各大门派围剿过几回。他冥思苦想好几天,也逐渐发现了,一言不合掏刀杀人,那基本就是憨批行为,可能多多少少沾点。
这一手总算把这几个不讲道理的家伙镇住,他四下环视,见那少女正捂着嘴看着他,眼里星芒闪烁,仿佛在看国际巨星,心中一窒,却还是招了招手,道:“过来。”
那少女心中又喜又怕,闻言,还是乖巧地走了过来,站在这少年身边。
白孤平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这十个人,道:
“你看见他们没有?”
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小开心,她却点点头,乖乖道:“看见了。”
“如果他们动你一下,被我知道了,我就杀了他们。”白孤平认真道:“现在你有靠山了,听见了么?”
“听见了。”少女心中有些激动,乖巧道。
白孤平满意点点头:“挺好。”
又看向那十几个呆若木鸡的城卫,他挥了挥手,笑道:“各位官爷,各忙各的去吧,别来找我了,我也不会找你们。只要你们遵纪守法,当一个好城卫军,放心,屁事没有,每个人都有重新改过的机会的,听见了没?”
那军官和数十个城卫军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木然点头。
围观众人张着嘴,都看着那少年,一时间呆若木鸡。
这些城卫军在城里臭名昭著,作威作福很久。第一是因为他们毕竟隶属于官府,平民百姓拿他们没办法。第二是因为这些城卫军搜刮民脂民膏,搜刮了一身的好装备。全套板甲钢盔,整个人就是一个铁皮王八,就算是正规军都没有这等规格,平民百姓又如何反抗?
只是,这些板甲钢盔,在那少年手中的飞刀下,简直就像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这可能不是飞刀,你说这是大口径攻城巨弩,那还能信。
见那十几个城卫军摸着脑袋上的窟窿,真的乖乖转身离去了,白孤平又微笑着挥挥手,道:“散了散了,别看热闹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众围观群众光看他挥手这动作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生怕那看不见的飞刀又插在他们脑袋上,心里一哆嗦,转身散了。
对于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只要告诉他们看热闹可能会有风险,就足够了。
一时间街道居然空空荡荡,那管事站在旁边看了许久,见众人都散了,也咽了口唾沫,准备转身离去,突然见那少年居然朝他微笑招手,一时间感到头皮发麻,只得低着脑袋,乖乖走过去。
他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大人,请问您……”
白孤平微笑道:“我救了你一命。”
这管事心中一颤,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情了,又想起先前站在广场借钱那事,那军官向他要钱,这少年尘埃落定之后提这一茬,肯定也是会朝自己要钱了。他哆嗦道:“我肯定借,肯定借……”
白孤平奇怪看了他一眼,斟酌片刻,道:
“你觉得我能不能在你这打工?”
打,打工?
管事脑子一片眩晕,轻吸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都有些颤抖,苦着脸道:“大人,大人,使不得……”
先前拒绝这少年在码头打工,却也没想到他有这么强悍的身手,现如今被叫过来,估计打工是假,为了当面羞辱是真。
他生怕这少年喜怒无常,当即就要把这私仇报了。
听这管事说不行,他倒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忙也帮了,麻烦也帮你解决了,就这?白孤平眉头一挑,夸张道:“这都不行?”
管事哆嗦着嘴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孤平伸出手,那管事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白孤平摆弄着自己的手,道:“你看见没,我说过了,我的手很稳。”
“稳,稳。”管事连连点头。
“稳的话,货就不会掉,对不对?”
“对,对……”管事点头如小鸡啄米,只是脸色比哭丧还难看。
“那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打工。”白孤平一歪脑袋,问。
管事哑口无言,突然用力点头,道:
“能,能……!”
那还能说不能吗?
你想掏厕所都让你掏,这位爷高兴就好。
白孤平嘿嘿笑了笑,看向一旁少女,见其正古怪地看着自己,他微笑道:“我有工作了。”
这么厉害的游侠儿,行事风格似乎也和旁人不一样,虽不明但觉厉,好厉害的样子。少女仰头看着白孤平,略微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点点头。
突然想到什么,她却又突然问:“那你会一直在这儿工作么?”
白孤平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就这几天吧。”
管事站在一旁,为张口答应这事有些后悔,踌躇片刻,还是张口道:“大人,城卫军那些人心眼窄,这次把他们打跑了,下次也肯定会来找麻烦的,您觉得……”
白孤平闻言,一摊手,无奈道:
“你觉得他们肯定找你麻烦?”
心里想的事情被拆穿,他一时间哑口无言,略微点头。
白孤平笑了笑,道:“找麻烦也肯定找我,你怕个毛线?”
管事咬了咬牙,忍不住道:“大人,我也只是出来混口饭吃的,不像您那样能甩刀子,如果官府找上我,那我必死无疑,可能还会拖家带口,毕竟我家里还有女儿,实在是,实在是……”
白孤平知道他心中所想,点点头,道:“我保你无忧。”
这一句话,就仿佛吃下一个定心丸似的,心里突然就平静了下来,这管事张了张嘴,突然深鞠一躬:“感谢这位爷了。”
这少女看着少年的背影,一时间感到这背影神秘莫测,她看得有些出神,突然问:“您是游侠么?”
白孤平听到这句话,扭头微笑,道:
“本来是的。”
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少女怔怔看着他。
白孤平忍不住微笑:
“不过今天起,我就是一个兴趣使然的码头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