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觉得,樱花是一种很奇怪的花。繁茂美艳,却又几无香味。就好像是大自然中另一种形式的雨,当然,更好像是一场没有真实感的梦境。

在每一场似醒未醒似睡未睡的梦境中,那随风飘落,如同漫天红雨的樱花自始至终如同一个符号,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今天的早饭鸡蛋三明治和牛奶。”

母亲将早饭放在食品袋里,递给已经在门口穿鞋的我。

“不会吃厌吧?”母亲有些忐忑地看着我,我起身,一把抱住了她,然后从她手里接过了早点,“才不会。”我朝她笑了笑,母亲这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上前来帮我整了整衣领。

“昨天啊,我做了个梦。”母亲边帮我整了整衣领,边轻声念道。

我看着她,母亲眼角浅浅的细纹让我感到一阵心酸。

“你可能不记得,你本来是有一个弟弟的。”

心酸变成了愧疚,我低下头去,“妈妈,对……”

道歉声还没说出口,母亲却打断了我,“昨天啊,我梦到你那个弟弟了。梦到他长大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晚饭。”母亲没有再说下去,当我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已经泪流满面,“对不起啊,一直不敢跟你说,但是……”母亲擦去自己的泪水,也帮我把我脸上的泪水拭去,“但是我觉得不该忘记那孩子啊,无论是你,还是我,不该忘掉他,即便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不,妈妈,他来过了……不对,他一直都在的,因为我们从来都没忘记过他,所以他一直都在。”

我抓住母亲为我擦眼泪的手,我们母女俩就这么相互看着,边哭边笑,就好像两个疯女人一样。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母亲温柔地抓住我的脸,“好了好了,快去上学吧,不要迟到了。”

我点了点头,用力擦掉脸上所有的泪痕,然后紧紧抱住了母亲,“我上学去啦,妈妈!”

从家门口出来,我急迫地从楼上跑到楼下。天色已经明亮,太阳升起,空气中飞动着点点细碎的樱花瓣。阳光穿过那半透明的花瓣,仿佛也变成了清澈的樱红色,整个世界也在那一刻变得如童话世界一样,好漂亮,漂亮的几乎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我在樱红色的阳光间穿行着,四周漂浮着的樱花瓣渐渐密集了起来,在不经意间,我走到了那棵繁茂的樱花树下。

和前几天一样,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我的手掌轻抚着那粗糙的树干,粗粝的树皮摩挲着我的手,一点点地提醒着我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存在。我抬起头,零落的樱花自由和随性,让我感到一阵无法描述的感受,充实而空虚。

“姐姐,早上好!”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的躯干有些麻木,连精神也变得有些呆滞。

“早上好!樱花好漂亮呢是不是?”

我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那孩子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好像一只萌萌的小宠物。

“你今天带早饭来了吗姐姐?”

“你没有东西拿来换了吗?”我看着双手空空的他,笑眯眯地询问道。

“没有了哦。”他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看着他那可爱的样子,我不禁笑了,我蹲下身来,将袋子里的三明治拿出来,掰成两半,“那这样,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他开心地从我手里接过那半块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也将手里剩下的三明治送进了嘴里,浓郁的鸡蛋香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真正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幸福的味道。我感到鼻子有些酸,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而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孩子却不见了。

我讶异地起身,四处张望着,发现周围的确一个人也没有。我觉得有些眩晕,手掌下意识地扶住了树干,而那一刻,我只觉得手掌间传来不一样的触感。

我将自己的手掌移开,发现树干上有这一行新鲜的刻痕。

——最喜欢姐姐啦

鼻子处的酸楚不再受控制了,泪水也同样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姐姐啊……也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你了啊!”

“最喜欢你了……”

风吹过,漫天樱花飞落,如同梦境……

也如同这个,再也无法寻回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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