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可听说,大公子回府了……”

“大……大公子!真、真的?你可莫要胡说……”

“这哪里是我胡说?昨儿个,开了中门你可知道?大总管亲自在门前迎的!”

“那,那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指望着拾掇拾掇我那屋子呢……”

“还想什么月钱!能过这一关便是走运了!”

“是了,还要把丫头们藏起来!”

“……”

“……”

今日的林府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整个林府似乎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中。管家愁眉不展,门房长吁短叹,小丫头们没事都闭门不出,有要事推脱不了的则形色匆匆,好似惊弓之鸟。有新近来的小厮不知根底,四处悄悄地打听,而那些老人要么便是闭口不言,要么便是四处叮嘱,那神色言情之谨慎,甚于防洪水猛兽。

这一切,只因一个人的回归。

林府大公子,正阳派首席,仙人,林昆。

传闻,当年有小厮不小心冲撞了他,便是被扣除了月钱,还被拖到门前一顿好打,直叫那小厮三月没能下床。那小厮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没了生活,若非靠着大家接济,只怕已经饿死。

又据说,那大公子在年纪尚幼之时,便已经初露贪花好色的脾性。当年有几个最为标致的小丫头,可谓是蓓蕾初成的美人胚子,便是被他看上。他暗地里施展各种手段,将那几个小丫头的父母逼的走投无路,最后只得忍痛骨肉分离,将女儿送入了大公子的后院。

而最为人所惧怕的,便是大公子一日出行,摘一果农的果子而被不知情的果农训斥了几句。被训斥时大公子低头不语,身份揭露时面对果农的苦声哀求大公子也微笑安抚,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的翩翩君子形象。但当他回府之后,却径自去了书房寻他父亲,林家老爷林彦,直言刁民乖戾不驯,当涨税三钱。只是林老爷并不听从,好生教训一番,方才作罢。

“那大公子,真真厉害到如此地步?”有小厮惊惧,却仍然不信问道。

“此事还能有假?虽说是传闻,只怕比真金还真。你若不信,便去自寻人问去,凡在林府做工五年以上的,何人不知大公子?偏生我来唬你不成?”被询问者是在这林府中做工二十余年的老花匠。那老花匠平日素来是慈眉善目,没有架子,最是喜欢叮嘱那些新人一些禁忌,很是得小厮丫头们相信。今日也是他唤了一部分丫头小厮过来,好叮嘱一些大公子的事情。

不过也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便是如此又能如何?都道‘城府越深,越不干净’,便是那有名的大善人,哪家府上不得出这么个老爷少爷?更别提那些青口红牙吃人喝血的贵公爷了。又不是没吃过见过的主,恁的如此惊慌?便是那大公子好生厉害,我等小心伺候,挨得几顿板子饿得几顿饭便是,大家担待着些儿,难道日子便不能过了!”

老花匠一声长叹:“你等如何知道!你等可知大公子今年何岁?”

有个丫头道:“听夫人说,大公子今年是十六周岁呢。”

一小厮惊呼:“那……那岂不是说……”

众人一时无言。

老花匠苦笑道:“明白了吧?当年大公子刁难那小厮时刚满八周岁,为那果农去让增税时是十一周岁。他最后一次是让一个门房回乡种地,那时也还未满十二,而他开始搜罗小丫头的时候是才过九周岁诞辰的第二天呐……”

众人依旧无言,而老花匠仍自顾自说道:“都说人看自小,马看蹄早。大公子那时便能做出这种事情,如今只怕……”

一个小丫头受不住惊吓,颤颤地道:“也……也不一定吧?也许是当年公子不明事理不分好坏呢?这么多年……想必……”

老花匠却冷哼一声:“你知道甚么!你可知在大公子这‘威名’之前,流传的是什么?是大公子的天资聪颖!他三岁便能识文断字,五岁自熟诗书,七八岁便能将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能和老爷讲经论典!大公子大才、是天星下凡的论调当年是可谓无人不知!这可不是我们这些贫贱骨头能揣测的!即便是后来大公子他……做下那些事情,也无人能说出个不字,都因大公子俱是有理有据,叫人没得分辨。大公子会不明事理?只怕他总角之岁便比你我懂得更多!”

“更何况后来大公子被那正阳派的仙人称为什么‘天骄之资’,想必也是十分的了得!后来又传信回来说升为首席,想必是在仙人中也极为了不得的存在。大公子此时只怕是比那四处游历的仙人还要厉害几分!都道仙人多有怪癖,且是随心所欲之人,只怕……”

“但……不是说仙人不管俗世吗?”不知谁说了一句,顿时让众人重新振作起来。但老花匠却道:“便是如此,但凡大公子开了口,何人敢说个不字?”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相视,均读出一番凄凉。

最后,却又是老花匠开解了众人:“我和你等将此事,可不是让你等视大公子为洪水猛兽的。只是好生提醒你等,莫要犯到大公子手中,但凡大公子吩咐必要好生伺候。你等也莫要太过惧怕,只要不犯大事,尽可以去老爷夫人和小姐那里求情,老爷夫人对我等不薄,想必不会太为难我等,便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家中有人在府外种地做买卖的更要小心些,虽然涨税钱一事,老爷多半不会同意,大公子也可能在别处刁难。而大公子已是仙人,大体也不会对凡脂俗粉动心,只要让丫头们不要太过梳洗,或许也便罢了。”

众人称是,齐齐向老花匠道谢。然后依老花匠之言,各自去寻那未曾知晓此事的熟人好生告诫。不一时人已经散尽。只余下一片悠悠树影,半声颤颤鸟鸣。

老花匠呆坐片刻,也起身回屋。边走边唱道:

人活一世为哪般?金不求来银不占。

一世名声为哪般?一文难倒英雄汉。

留名万世为哪般?无人知我此时难。

善恶有报为哪般?终究只换一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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