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人一样，踌躇不决，窝在舒适区里不肯踏出一步，碌碌无为，四五十岁才终于还完房贷车贷，却连个能说体己话的知心人都没有。

她的前世很失败。

失败到不知道活着到底还有什么价值……只是明白只要活着就还有可能，所以麻木地生活麻木地上班麻木地工作。

行尸走肉，大抵如此。

可偏偏没有改变的机会——房贷，车贷，社交，人情，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条条框框限制住他所有可能突围的方向……还有破罐子破摔的妥协。

既然人生都已经烂成这样了，那干脆让它再烂一点也无所谓了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

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听李荣浩的《李白》，里面有句歌词“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听的时候苏瞳浮想联翩，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能重生她要干什么。

可那个想法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或者说太不切实际。

她想挑战整个世界。

年轻的时候还满怀热血，觉得自己能够战胜世界，后来被老板压榨被资本碾压，被生活的不如意吊起来打，那时候比他大的前辈总会用一种讨厌的过来人的口吻轻蔑地说“你还小，没经历社会毒打才会这么天真”。

她很难过。

曾经发誓不会与那些成熟的大人同流合污，最终免不了端起碗说一句真香，变成资本的形状。

年少时可以为了梦想而活，可长大后，脑子里剩下的只有生活。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如今的努力只是为了当年吹过的牛逼，然而同学聚会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喝着酒。

曾经的豪言壮语终究败给了生活。

苏瞳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苏同，突然傻乎乎笑了笑，又伸出手来捏了捏男孩的脸。

苏同吃了一惊，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女孩轻声叫他的名字。

“苏同……”

大小姐好像喝醉了酒，眼神朦胧，又俯身，大眼睛中的雾霭散去一些，便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

苏同搞不清楚状况，便愈发紧张。

而女孩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感受着下面渐渐加速的心跳。

那是真切的，并无半点虚假的触感。

所以苏瞳轻笑：

“苏同，我要你答应我——不要成为油腻的，恶心的，老于世故的大人。”

“……”

男孩听不懂大小姐的这句话，可这并不妨碍他能轻易感受出这句话的重量。

他不想让她失望。

苏同抬起头来，准备答应。

可女孩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然后摇头：

“不要现在就给我答案，我不想听你说，我想看你做，语言从来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行动才能取信于人……记住，永远都要年轻，永远都要保持少年的心。”

苏瞳说着忽然笑了笑，轻声吟道：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诗。”

她的声音缥缈，一如身后蹁跹的晨光。

◆

早上上课之前出了校门。

苏瞳断言的不错，至少他出门前确实是被曹斌纠缠了半天，那货捏着出入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问清楚了到底是什么，最后目瞪口呆。

用大小姐的原话说就是……

“没用的出入证不要丢，裹上鸡蛋液沾上面包糠，在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隔壁的曹斌都馋哭了。”

事实上丫也真差不多馋哭了。

之前跟着苏同好好学习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现在新鲜劲过去了就故态复萌，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好好学习，从入门到入土。

曹斌已经跨过了入门阶段，基本来到了入土阶段。

作为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残疾人，他强烈要求苏同出门带上他，又被严词拒绝，然后就开始呜呜呜哭惨，搞得苏同是辜负了他的渣男一样。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还好大小姐终于过来解围，曹斌也瞬间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缩了回去，勉强朝苏瞳笑笑：

“瞳姐你来啦？”

苏瞳哭笑不得，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自家丢人玩意儿的肩：

“别愣了，回寝室换衣服去，准备出去了。”

苏同听话回寝室换衣服。

只是路上未免有些嘀咕。

刚刚大小姐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平时对于她的印象只是腹黑恶趣味却算无遗策智珠在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罕见失态。

可刚刚却不知为何大小姐突然情绪失控——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可不知为何苏同就是能够感觉出潜藏在女孩波澜不惊表面下波涛汹涌的内心。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大小姐的事情不是他能够理解的，苏同也没觉得他能够掺和进大小姐那边的事情里。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世界，大小姐有大小姐的世界。

他是普通人，苏瞳是大小姐。

大小姐在街上看到只可怜的狗狗，捡回家当宠物，好吃好喝养着，可宠物无论如何都只是宠物——大小姐家里出了什么事是他能够参与能够掺和的？

因为层次不同。

蚂蚁永远无法揣度人类的力量，更无法阻止人类的争斗，不然为何有蚍蜉撼树这个词？

不自量力而已。

苏同很聪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或许只是大小姐偶尔大发善心看上的可怜人而已，可世间可怜人这么多，不是他也有别人……他固然会抓住这次机会尝试跃龙门，可同样清楚离了大小姐他什么都不是。

有时候正是因为聪明，才会自卑。

所以苏同确实很自卑。

不过自卑归自卑，该做的事不能耽搁。

到寝室换了衣服，按照大小姐上次的手法妥帖穿好，梳了梳头发，苏同也终于忐忑走出寝室，验证了出入证，走出校门。

之前苏瞳说好了要在校门等他。

而果不其然，刚出校门苏同就看到了大小姐。

只是有些惶恐，不敢相认。

少女穿着灰色的纯色高领毛衣，外搭休闲风的呢子风衣，下身是修身的牛仔裤和黑色休闲板鞋——苏瞳的相貌本就可塑性极强，一身轻熟风的穿搭竟像突兀长了几岁，干练又明快，再衬上通身的淡雅气质，大小姐这个印象瞬间被数倍强化。

苏同抿了抿唇。

他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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