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那两个人走进茶馆的时候开始,楚曦兰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了。

【此岸天心】这个功法是个说起来有点玄的东西……它会让人有些奇妙的直觉。

楚曦兰觉得,接下来恐怕有麻烦,而且麻烦大概就和这两个人、以及他们身后的跟班们有关系。

但她能怎么办呢?刚刚还是她兴致勃勃地和师父一起来这家茶馆的,钱都已经付了,这时候就为了躲避麻烦而离开茶馆,不太合适吧?

这么想着,于是她便没和师父提起这事儿。

结果现在这群人跑来蹬鼻子上脸了。

看师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楚曦兰心想,坏了。

魔皇陛下是什么脾气?

那可是在世阎王啊。

对朋友对熟人还好说……碰上这种不知道是哪根葱的家伙,那可就毫不留情面了。

还没等师父开口,楚曦兰先说话了:“师父师父,您息怒啊,不要动气,对身体不好。我来,我来跟他们谈一谈。”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只化形成白猫的家伙。

它趴在师父的肩上,好像还在闭目养神的样子。

还好。这样的话,白狮大人不会随便出手,现在的麻烦状况可以由自己来解决。

——想得倒是很美好。

但她刚一起身,想要和来人交涉一番的时候,却看到那为首的一个男人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这民女倒是容貌清丽,秀色可餐。只可惜了,白莲出于淤泥中,淤泥层层叠叠而无穷尽也。”那个穿着绮丽的男人扯着太监般的阴柔嗓音戏言道,“女人可留,换身衣裳来,今天就给小爷我陪个茶吧。小爷我要是舒服了,日后赏你一个妾的位置也未尝不可。这笠帽男人,实乃污秽也,看这穷酸模样,竟侥幸出没在这风雅之地,脏人眼睛!勿来败坏小爷兴致,别不识抬举!赏你三十银元宝,有多远滚多远。”

两个仆役上前,好像真的要按照他们主子的指示,把楚曦兰带去更衣。

楚曦兰的脸色也黑了下来……她迅速地向后一退,退到了窗边,没让人抓着。

魔皇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跟前,却似乎没有想要离开此处的意思。

那人盯着他的眼睛,面上似乎还有些不解与愤怒……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还没有原地滚蛋。

说时迟那时快——魔皇闪电般地扬起右手,啪地一掌拍在那人脸上,将他一整个人掀翻在地。旁边仆役端着的银元宝也洒了一地。

“赏你一个大耳刮子,有多远滚多远。”魔皇冷笑。

即使没有了修行者的功力,他纯粹以普通人的力量所打出来的这一掌也还是极为恐怖的。

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就是他又高又大,比普通人高了两个头还不止。身形虽然看上去瘦,但还是肌肉力量十分雄厚的。

似乎没有料到这一掌……这一群人全都惊呆了,站在原地愣着。

“你……你不知道我是谁?这金州还有人不知道我是谁?”那个被他打翻在地的“儒生”捂着脸,声音都有点走样了。

“你是谁关我屁事。”魔皇擦了擦手,“自己出来犯贱,就要承受犯贱的代价。”

“呵,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爬虫!贱民!居然打了我!”那家伙被仆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红肿,“你完了,你完了!”

“啊对对对,我完了。”魔皇像是在讲笑话一样,“是不是还要搬出你的爹妈来?是不是还要再搬出你的家族来?努力吹嘘一番你的家族多么多么伟大繁荣,根深蒂固,别的人看见你都得他妈的舔你臭脚?别玩这一套老掉牙的了,纨绔子弟我见得多了,像你这么蠢的,现在恐怕也不多了吧。”

比起躺在地上的那个娘娘腔,目前还站在那儿的那位华贵的男人似乎智商高一点。

从面容与身高上来判断,他大概就是那个被一巴掌打倒在地的家伙的兄长了。

刚才的冲突之中,他一直都一言不发,现在还在看向身后的两位中年人。

这两位,都是赵家的大供奉,功夫在身的修行者。

自知这一辈子也就练到这个地步,干脆就不再继续精进修行了,到俗世间来给大户人家做名为供奉、实为打手的工作。

然而,这两个中年人的眼神都不在“戴着斗笠的高瘦男人”身上。

他们死死地盯着后边的那个女孩儿,那个被二少爷点名要来陪少爷喝茶的女孩儿。

她提着白裙,站在茶桌边。那种站姿没有这个年纪少女所常有的轻盈,反而是让人无来由地感觉到沉重……就像是钉在地上的铁桩一样。

刚才没有人去管她,她就一直那么站着,手里抱着一只不知哪儿来的猫。

她也在盯着两个中年人看,盯得两人感到发毛,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

修行者,通常都是怕死的。

怕死到极致的修行者,才会想出来什么“求长生”之类的连篇鬼话。

不断地修炼,不断地延长寿命,不断地鼓动别人去战斗,自己坐在后边稳坐钓鱼台。

修行者打架的技术可以不信,但逃跑必须要很在行。

像久海大师这样,愿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愿意以身殉道的修行者,在这中土世界之上,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这两位赵家的中年供奉也不例外——论怕死,他们也怕。

正是因为怕,所以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刚才女孩儿的手心里泛起铁灰色的光芒的时候,两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浮出了同一个字:逃。

别的那些凡人看不出来,他们岂会不知道?

只需要一眼,他们就完全明白了——这是他们在修炼一辈子也修不到的境界。

虽然不知是什么功法,但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这就足够了。

“二位供奉,怎么,有问题?”赵家的这位大公子此时悄悄地问道。

他好像并不太在乎那个捂着脸的弟弟。

站在左边的供奉沉默地点点头,站在右边的叹了一口气。

“准备逃跑吧。二少爷这回惹大祸,踢到铁板了。”叹气的那位供奉捏碎了一个心音符,不动嘴唇地向大公子传音道:“趁着那位还没有下杀心。”

“别……别急。”大公子说,“我倒还想试一试。”

……

作为赵家的嫡长子,这位大公子算是颇有些谋略的。

每次和那个娘娘腔二弟一同出游,他总是纵容二弟“冲锋在前”、为非作歹,然后自己再以善人的面目去收拾残局。

一方面,这样唱红白脸,一边霸道威压、一边施仁布泽,容易办成许多事情;另一方面,每次为祸乡里的都是二弟,二弟便风评不佳,本来就按理坐不上赵家继承者位置的二弟就更加没机会了。

一箭双雕。

但这次看上去像是踢到了铁板,他也必须得去收拾残局,否则事情传出去,他也要背上一个“能力不足、处理不利,堕了赵家威风”的负担。

两位供奉确认了对面有非常强的修行者,那自己这边想要体面地收拾残局,就要打嘴炮了。

嘴炮打得好,今天还能保住面子退场。

这,就看大公子的本事了。

……

不过,两位供奉似乎高估了楚曦兰的杀意。

她这辈子就没杀过人,连鸡鸭都没宰过。

但是,赵家大公子似乎也低估了眼前这位高大男人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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