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圆寂了。”魔皇说，“十三年前。”
楚曦兰没有说话。她好像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大修行者已经不在世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魔皇说道，“他只活到了四十五岁。”
“那……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要去把这本书抢回来吗？”楚曦兰认真地说。
她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之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由你女扮男装参加比武招亲？”
“……如果，如果师父这样要求的话。”楚曦兰说，“我会去做的。”
“唉，算了算了。看你不愿意的样子，心情全写在脸上。”魔皇笑了笑，“这个事情，我们过两天再议吧。也不急着定下来，说不定过两天那个小妮子就想通了、蠢驴脑袋开窍了。”
“嗯。”楚曦兰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别这样，你没有错。”魔皇正色道，“现在咱们先别想了，去夜市上再看看有没有烤羊肉串吧。”
……
……
在外边晃荡了一个时辰，终于又回到了客栈里头。
门口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实在是有些晃眼睛。
屋内还是像离开时那样，毯子卷成一团放在床上，茶几上还剩着没喝完的米酒。
仅仅两天之前，楚曦兰还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
居然因为客栈的房间紧张，而和这位几乎只存在于大陆传说之中的魔皇师尊共处一室……
而且在自己倒头就睡了的状况下，居然是被魔皇大人抱着放在了床上。
自己睡在床上，魔皇陛下睡在摇椅里！
这简直是大不敬啊！
而且看师父的架势，好像还想让她以后独享这张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
结果，过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服谁。
在他们礼让出个结果之前，白狮表示，你们白天休息过了，现在一点也不困……但俺可是困啦！
于是这家伙直接往床上一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呵，不用讨论这个问题了。”魔皇往那摇椅里一躺，感觉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远去了。“来点米酒？陪我聊聊吧。”
“嗯……好。”楚曦兰也找了一张摇椅，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很多时候啊，事情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像这次的这位叶昭颜，办比武招亲的事儿。”他一边倒酒，一边说，“我感觉还是她在跟我耍傲娇。她还不完全理解我的动机。”
“嗯。”
“人啊……并不是可以完全互相理解的一种存在。”
“嗯。”
“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道理碰上道理，最后就只能用拳头来诉说道理。”魔皇说，“其实比武招亲这样一种活动，也有点相似。甲有甲的优点，乙有乙的优点，最后大家谁也辩不清，自然就是用拳头来争一争了。获胜的人可以抱得美人归，但没有获胜的人也并不一定一无是处。”
“嗯……所以您准备怎么办呢？”
“伺机而动。我们先在这里待几天，看看情况。
修行门派的老狐狸们，我看是不会来的。
但他们的那些狗腿子，倒是来了很多。
明天正式开始招亲擂台，不论身份地位，谁都可以上去打一打。
我看啊，可以让这些人先斗一斗，碰一碰，消耗一下。
反正那些真正的强手也不会急着上场，我们大可以先观察一会儿。顺便我也想了解一下，现在大陆新一代年轻修行者究竟是个什么水准。”
……
……
话是这么说的。
但是想当吃瓜群众，有一个先决条件。
那就是，你自己不能是瓜的一部分。
魔皇说这番话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几个时辰之前，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梁国都，有个人也做出了类似的部署。
……
……
那时候，正是下午阳光明媚之时。
温暖和煦的风打那精巧别致的皇家园林里吹过，从小桥流水之上吹拂而去，直吹进一间小小的书房，带来了几片落叶。
能在朱门九重之中如此典雅别致的一方院落里读书，读书之人的身份只能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
珠帘卷起，琳琅声中，她转过了椅子，向来人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
这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圆圆的脸蛋还带着些婴儿肥，眉眼间尽是稚嫩的气息。黑色的长发梳成了一个发髻，脑袋上别着金光闪闪的发簪。身上倒是穿着件干净的天蓝色连衣长裙，是京城里流行的西域款式，相当于“赶时髦”。
只是，和她可爱的面容不相称的是她令人怜惜的躯体——
出生后不久，她得了一场重病。虽是活了下来，但先天体寒虚弱，而且完全无法修行。
因为体虚的缘故，在御医的建议下，大部分时候她只能呆在这书房与花园里。
更令人不爽的是，每天都得定时喝药。
药很苦，而且量很大。
喝了许多年，体寒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只能算是不让它变得更加糟糕。
“小郡主，该喝药了。”走进来的这位老太监恭敬地递上一碗煎好的药汤。
“黄公公辛苦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向他道了声谢。
一阵风吹来，摆在桌上的那本书被轻轻翻动了几页。
这位被称作黄公公的老太监稍稍地瞥了一眼，却看到那书上一个字都没有。
被窗子里吹来的风连翻了几页，却全都是空白的。
这本无字天书，黄公公以前也见过。不光里边无字，外边的封皮也无字。但眼前的这位小郡主却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不过，小郡主显然不傻。不仅不傻，而且还是当今圣上的几位儿女之中最为聪慧的一个。曾经在元宵大宴宾客的时候“大展身手”，对出的对子博得了满堂喝彩。
只可惜了。女儿身，而且无法修行。大概这便是命吧。
和往常一样，小郡主喝完药，又从不知哪本书的书页里面取出一封夹着的信件。
“公公，还是老样子，递到含光寺。有劳了。”
“能给小郡主跑腿，是奴才的荣幸。”黄公公也还是像往常一样恭维了几句，便拿着药碗，退了出去。
这信里有什么，他也不关心。
收信的含光寺住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不关心。
小主人的命令，去执行便可。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手里的这封信，即将改变千里之外的金州城里许多人的命运。
……
黄公公走后，小郡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移开了前边的一层书架，露出了摆放在后边的大量书籍珍藏。
如果有人看到这里边的内容的话，恐怕会大吃一惊——这里的所有书，全都是十年以来从大陆各地搜集而来的、幸免于难而没有被焚毁的“魔宗书籍”！
这些书籍的上方，还摆着一卷书法；据说是当年魔皇的真迹，醉酒时亲笔写下的词句。
一直没有装裱，只是这么卷着。
她缓缓地取下了纸卷，把它展开，露出了上面那令人疑惑的话语：
“一代又一代的勇者，都走上了黑暗圣堂之路。”
以前谁也不知道魔皇写的这一段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的小郡主似乎有那么几分理解了。
她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藏得极深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