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建在山顶，足足有一千六百多米的海拔，这里时常有云雾缭绕，也就相对潮湿。叶梓跟着楚竹衣一路走进，看见不少的石阶的边角已经长出一层青苔。上面还挂着水珠。
“这么潮湿，冬天这里得多冷，长期住在这里不会生病吗？”叶梓暗自嘀咕，抬头望着楚竹衣拦住一个小道士，讲着什么。
小道士听楚竹衣讲完，微微点头，行了个礼后，转身进了大殿内。
楚竹衣注意到叶梓的目光，笑了笑道：“这后面是道士们的生活区，游人不能进，我让人通知他出来接我们。”
小道士进去不久，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靛青色简单布衣，手里拿着一把莴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泥土沾满了他的裤脚和衣袖，似乎刚刚还在忙农活。
他留着山羊胡，面容清癯，脸颊和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嘴角也微微下垂，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明亮。
他站在大殿门口张望了下，一眼就看到了楚竹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快步朝二人走过来。
楚竹衣从男人一出来就认出他来了，但却一直没发声，只是嘴角噙着笑，等着男人看见自己。
见男人大步走近，她捂嘴笑道：“沈老道，你现在眼力不行了啊。”被称为沈老道的男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道：“我都快五十岁了，老年人眼睛浑一点，很正常。”
在一旁听二人谈话的叶梓听得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这个沈老道。他看起来精神矍铄，头发也足够的乌黑，没有一丝斑白，完全看不出他居然快五十岁了，说他只有三十多都行。
楚竹衣注意到叶梓的惊讶，介绍道：“沈文越，这里的道长，和我算是忘年交，你叫他沈老道就行。沈老道，这是我的新队员，叶梓。”
沈文越目光转到叶梓身上，露出一个微笑，“欢迎来到洞灵观，小友以后可以经常来玩，要买符篆或者护身符，给你打八折。”他嘴上说着，目光却微微一凝，恢复过来后，他转头挥了挥手里的莴苣说道：“别站这里了，走，去后院详谈，边走边聊。”
楚竹衣和叶梓跟在沈文越身后，沿着边上的小道，往大殿背后走去。一路上，路过的道士们都会尊敬地向沈文越行礼。
进了后院，这里更像是一个农村的普通院落，没有大殿的精美雕饰，只有青瓦白墙，墙上的白灰已经斑驳，沿着墙角蔓延出一片青苔。院子的一个石台边，堆叠着柴薪，紧靠着柴薪的，是在院落的空地上，开出的一方小田，里面密密种上了莴苣，长得郁郁葱葱，叶片垂着露水，十分喜人。
“沈老道，你这儿还靠烧柴?”楚竹衣扫视一圈院子，疑惑开口问道。
沈文越瞥了眼柴堆，脚步没停，乐呵道：“怎么可能还用柴，那是院里的后辈们平时用来做烧烤用的。”
侧房出来一个年轻道士，沈文越招手喊住他，“衍希啊，田里那些莴苣长虫了，你下山的时候买点药回来。”沈文越又转头给二人介绍，“衍希，我大徒弟。”
那个叫衍希的道士接过沈文越的莴苣，翻看了下叶子，点点头，“好的，正好我现在下山，顺便买点。师父，这两位是?”他目光扫过楚竹衣二人，看到叶梓时，目光不自然地略过淡红色及膝裙和白皙的小腿，然后飞快瞥开眼，脸色微微发红。
叶梓感觉到衍希的眼神，小小地撇撇嘴，把裙子压得更紧了点。
“这是我以前的老友，还有她的妹妹，你下山再顺便买点肉类，再买些饮料酒水，唔，瓜子也来点，晚饭她们在这里吃。”沈文越吩咐道。
衍希一听，苦着脸道：“师父，这么多东西拿不动啊。”他眼珠微转，想到什么，脸上顿时笑嘻嘻道：“要不，您把摩托车钥匙给我?”他可是早就想骑着车兜风了。
沈文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掏出钥匙给他，“快去快回!”
“好嘞!”拿到钥匙的衍希兴冲冲地离开院子，掏出手机和朋友约时间。
“这孩子。”沈文越看着衍希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有天赋，就是玩心太大，心定不下来，学东西学得慢。”
一直旁观的楚竹衣毫不留情打击道：“您老三十多的时候，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沈文越身子一僵，打了个哈哈道：“不说这个，我们进房，外面冷。”说完，他领着二人往正前方的房屋走去。
“沈老道，你现在就这一个徒弟?没再招个?”越过天井的时候，楚竹衣问道。
沈文越长吁短叹道：“现在有资质的人太少，有修道心的人也太少，难找哦，老道我找得到一个衍希就算不错了。”
“那我这个队员你看看怎么样？绝对上等。”楚竹衣半是好奇半是认真问道。
叶梓提着包的手被楚竹衣的这句话吓得抖了下。这是要让自己做个道姑?我现在这多层身份堆叠已经够奇怪了。
叶梓在胡思乱想，而沈老道头也不回道：“这丫头，我教不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楚竹衣眉头一皱，“沈老道，教不了是什么意思?她很特别吗？”
这话一出，倒轮到沈文越惊讶了，他转过头来，脸上笑容一收，诧异道：“你们保护局还没弄清楚她的情况吗？”
在一旁听着的叶梓心里掀起一阵波澜。又是保护局!沈文越也知道保护局!但是口气又不想是官方人员。一瞬间，叶梓想起来陆正提过的民间收容物组织。
不等楚竹衣开口追问，沈文越就主动道：“她的状态很特殊，我完全看不透，问我是没用，你要回去找你们保护局的方法来测。”
楚竹衣低声道：“我们保护局的方法试过了，只能得到一部分信息，至于更高级的方法，还需要申请。”
沈文越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你最好还是让这小姑娘跟着你，别让真理会那帮疯子发现了。”沈文越善意提醒一句，转过身去，掏钥匙开门。
楚竹衣却缓缓道：“沈老道，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你以前可是看着一个队员都想拉进来当道士的，怎么今天你连看都不看了?还有，你从来不主动开口回答，一般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转移话题。另外，你扫过她的眼神总是有情绪波动，表明你的心绪并不平静。”
沈文越开门的动作一顿，似是被楚竹衣说中。楚竹衣盯着他的后背，继续说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
楚竹衣话音落下，院子里一片沉默。叶梓也惊讶地看向沈文越。
在十几秒的沉默中，沈文越终于叹了口气，“唉，有时候来个好友就是麻烦，想隐藏点事都藏不住。”他回头扫了眼两人，“进去再谈，这里不方便。”
楚竹衣也不急，自顾自走进房子。叶梓紧跟着楚竹衣一进房子，顿时一怔。房子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样子，外面看起来破旧古朴，里面却是精装修，地上铺上了瓷砖，屋顶也做隔离，外面看见的瓦片大概只是装饰。
随着沈文越按下开关，家电灯光逐次亮起，室内刹那间亮堂堂的，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老房子的阴暗昏沉。
沈文越打开沙发旁的除湿器，指了指沙发，说道：“坐，我给你们倒茶，和铁观音还是大红袍?”
叶梓想了想，要了杯铁观音，乖乖坐下。
“。。。随便。”楚竹衣似乎也被唬住了，一向从容的脸上满是惊讶，“沈老道，你。。。你这里还装修得挺好。”
厨房里泡茶的沈文越悠然道：“老道我这几年帮人占卜看风水攒下的钱，全拿来改造我的屋子了。”他端着两杯茶过来，“衍希也想这么干，不过他技术还不到家，只能先开个网店。”
“什么网店?卖符箓还是护身符?”楚竹衣问道。叶梓也是一脸好奇。道士开网店应该是卖这些东西吧？毕竟是专业技能。
沈文越放下杯子，随意地道：“他哪个技术，怎么敢卖符箓，他在网上卖有机蔬菜和水果，有时候也帮忙卖点文具之类的。”
抱着茶杯暖手的叶梓一噎，只觉得心中关于飞天遁地，捉鬼驱邪的道士形象，在心头咔嚓一下，破碎了。。。
楚竹衣揉揉额头，转而问道：“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有一定道行，你从叶梓身上看出来什么?”
道行?埋头看茶叶的叶梓耳朵竖起来，仔细听二人的谈话，这下她大概也猜到了，沈文越就是何慎之说过的，具有真实超自然力量的民间组织。不过她也挺好奇，以沈文越不同于收容物的方法，究竟从自己身上看见了什么，
沈文越对上楚竹衣不依不饶的眼神，瞥了眼明明在听，却装作不在意的叶梓，叹息着坐下道：“不用担心，她的命数我看不清，但是至少能看出，方向还是挺好的，具体的走向，只能看她自己的努力了。至于其他的，我不能多说，多说了她的未来不知道会发生怎么样的偏移。”
见楚竹衣还是定定看着他，没有就这样算了的意思，沈文越头疼地扶额道：“好吧好吧，我就说一个!”他小啜一口茶，坐直身子道：“她这样的状况，我只是在上次那个马良之笔具现出来的麒麟身上看见过。”
叶梓听得一脸懵，只知道马良之笔大概是个收容物，麒麟大概是收容物衍生物，其他的完全是茫然。
唯有楚竹衣似乎听懂了，低头细想。沈文越说完也不急，起身取来茶点，笑呵呵递给叶梓，“来，尝一尝，我做的。”
叶梓道谢后接过，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奶香和麦香不比保护局的地下城差。她眼睛一亮，刚想表达下赞美，就见楚竹衣猛地抬头望向沈文越，瞳孔微缩，“你是说。。。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