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夜晚，一点一点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空闲去思考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只不过像是被一股不得不前进的洪流一样推动着不断奔跑。
说实话，我内心中那些疑问一点都没有得到解决。
那个莫名其妙的流放之村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它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吗？那个数据空间又是什么地方，它的主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又是什么，为什么会陷入这股洪流呢？
……
夜空中星辰散乱，光华四溢，但它们无法给我答案。
“睡不着吗？”
克莱雅吗。
她缓缓走近，靠着石墩坐在了我的身旁。
“嗯……算是吧……克莱雅呢？”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太久了吧，晚上意外的不困呢。”
沉默。
但我不讨厌这种沉默，这种有人和你共享一片空气，共享一片夜空的感觉意外的很温暖，很开心。
但心头那些疑问总是让我无法安心地享受这份沉默，于是我望向克莱雅，开口问道。
“克莱雅觉得活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现在这样吗？过着说不上安全也绝不算好的每一天。”
“怎么了星火，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回应我的视线，在夜空的映衬下，那双栗色的眸子倒映着我的身影和点点星光，像是一幅抽象而美丽的画卷。
“是觉得迷茫了吗？”
果然，在她的面前我无从躲藏，那些压在心中的疑问忍不住喷薄而出。
我开始向她讲述一切。
从最初的流放之村到那个奇怪的数据空间，那个送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像是被什么逼迫着前行一样的感觉……
克莱雅默默地听着，没有追问，也不感慨，只是默默地听着。
于是我越讲越多，告诉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告诉她这个世界像是被设定好的框架，像是被精心设计而出的游戏，一切的一切都与我原本的常识不符合，但这些却又是这么真实，这么符合常理，有人会受伤，有人会死去，每个我所遇见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性格，有着不同的喜好……
倾吐完这一切之后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视线有些飘忽。
“啊，抱歉，其实克莱雅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吧，只不过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而已，游戏啊，设定啊什么的，很奇怪对吧。”
“不，没有这种事，星火，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讲这些事。”
她将视线投向远方的星空。
“其实我也有想过这些，当然没有那么多，但是我们只要活着，就难免会去思考那些缥缈无边的意义吧。”
“但经历了那么多——在乡村的童年，在城镇里的生活，卡伦的事，战场的事，后来当上边境村村长。我渐渐开始觉得与其思考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如就做自己想做，自己能做的事吧。”
“于是比希卡村从荒凉无人的旷野森林变成了现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开始有了那些虽然粗枝大叶却很和善的村民们，遇到了你，经历了危险的战斗……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我。”
“说实话我不明白义勇兵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星火，我一点都不明白。”
“某天主神就突然降下神谕，告诉我们你们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会帮助我们抵御外族，最后要打倒魔神。”
“也许和你说的一样吧，这个世界就是一场被设计好的游戏剧情，我们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之中的命中注定。”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克莱雅收回目光看向我，一如既往的微笑。
“就算比希卡村不复存在了，但我还在，我所生活的世界还在，和我一同生活的大家还在，这些都已经是组成了我的一部分。”
她停顿了一瞬。
“还有你，星火。”
“要和我还有大家一起去奥德尔吗？”
她的目光比星辰更加闪耀。
好。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但为什么我会如鲠在喉呢？
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口呢？
“是吗……”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
克莱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言地微笑。
那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笑容。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
“不知道。”
“如果你也成为比希卡村的一员，那样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嗯。”
“如果一起去奥德尔的话说不定也不用再面临危险了吧。”
“嗯。”
“那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克莱雅，我不知道。也许就这么和大家生活在一起的话我也会像你一样忘记这些疑问吧，也许不久后的我就不会再为它们而烦恼吧。”
我看向她。
“但就和你说的一样，没有了那些疑问的我还是我吗？”
“星火的存在，还会是星火吗？”
“看来最后是我自己推了你一把吗……”
克莱雅自嘲地笑了。
对不起。
不知为何，我总是会莫名的想要对她道歉。
但她没能让我说出口。
拥抱，是像黑夜中的一束光那样的拥抱，克莱雅就这么扑进了我的胸前，如此突然，如此温暖。
我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女性是这样软乎乎的一种生物，那身血肉下包裹的难道是水？或是云朵？
我不禁回应那个拥抱，手指梳过细软的长发，碰到了那个发卡。
“你要走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声音从胸口传来。
“嗯。”
“不和比希卡村的大家道别了吗？”
“不用了，我……不太擅长这些。”
“记得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好。”
“不可以轻易地就相信别人。”
“好。”
“不要以为不会累就不休息。”
“好。”
“最后。”
“？”
“不要忘了我……还有我们。”
克莱雅抬头贴近我的耳边，像是呼吸一般地对我说着。
“我不会的。”
我看向她的眼睛，用最坚定的目光。
于是她又笑了，带着如流星一般灿烂的泪光。
柔软温热的触感渐渐远离，我直起身，向着西边的森林前行。
背后是克莱雅的目光，星辰闪耀。
“哼，臭小子耍什么帅。”
远处的男人低声笑着，举起手中的酒瓶。
“祝我们的义勇兵一路顺风。”
他一饮而尽。
星空那端，有人欣慰地叹了一口气，流星划过。
（写完之后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