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天色已然开始昏黑,帝都的雪依旧在飘着,而且从小雪变成了大雪,雪花纷纷飘落,地上的积雪也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我说,你觉得那只小狐狸,是从哪里找到这颗宝石的呀?”
店内,爱莉无聊的用手撑着下巴,发着呆。
“谁知道呢......”李贤耸了耸肩,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她的身上。
“啊......好无聊,为什么非要赶我走啊......”她再一次抱怨着,转过头时,却发现李贤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
雪地上,一个披着大衣的身影正飞快的狂奔着。
脚掌被冰冷的雪冻得通红,脚底满是擦伤,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不顾一切的狂奔着,任由那疼痛肆虐,冲击着她的神经。
“呀!”一声痛呼,突然从她的口中传出,脚掌心,不知是什么的透明尖锐物正闪着寒光,上面沾染着点点鲜血。
白莎咬着牙,将其直接拔出,顾不得那几乎让她发昏的剧痛,继续在雪地里狂奔着。
白色的雪地,染上了红色的鲜血,喉咙里已经满是血腥味,她大张着口,却几乎已经呼不出气,意识,也开始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
“雪儿......”干哑的喉咙中,艰难的发出了细微的呢喃,模糊的视线之中,眼前的路途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已经一天了,她不知道雪儿现在怎么样,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一秒......哪怕是一秒,更快一秒,也许都能再见到雪儿最后一面,更慢一秒,也许就会让雪儿在孤独和担忧之中离开。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心中有再大的沉痛,此时也只能忍着,强忍着,因为她是雪儿唯一的依靠,决不能在她面前露出半点的脆弱,哪怕是最后的最后......
大雪遮蔽了视线,朦胧之中,却已然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草屋,脚步变得踉跄,疼痛却已经麻木,让她得以坚持着走完最后的几步。
她颤抖着手,拉开了草屋前的那块根本挡不了多少寒风的破布。
小屋里,已经有许多地方被漏进来的积雪覆盖,温度也和外边所差无几,散落着斑斑积雪的草堆上,雪儿正闭着眼睛,仿佛熟睡了一般,一切都和她早上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雪儿......”然而,这样的一幕却更让她恐惧,恐惧到让她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妹妹一眼。
她终究还是伸出了手,颤抖着放在了妹妹的额头上。
触手冰冷,宛若地上的积雪一般,几乎没有温度。
滚滚的热泪终于彻底的决堤,她将身上的大衣小心的盖在了妹妹的身上,无声的嘶吼着,哭喊着,身体因痛苦而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为什么他们兽人生来就卑贱?凭什么他们就注定了受人奴役,受尽屈辱,凭什么他们生来就为人所唾弃,所厌恶,被随意的欺侮,甚至是杀掉!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是犯下了怎样的罪孽,才会在刚出生不久,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亲手卖给了臭名昭著的人贩子,自此沦为奴隶,受尽苦难......
若不是她一直在等待机会逃走,若不是那天恰好发生了那件事情的话,她和雪儿马上就会被卖给一个喜欢凌.辱残杀兽人奴隶的有钱人买走,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结束这一生。
她们很幸运的逃走了,但是这份幸运似乎并不能延续下去,并不能让她们好好的活下去,也许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吧......她们是被世界所抛弃的人,被命运所抛弃的人,不配活着。
心,在泪水流干的时刻慢慢的凝固,门外的雪,依旧在飘落,那种冰冷的感觉,却仿佛离她越来越远,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零碎,越来越飘忽......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她快速拉回了现实,视线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她不久之前才见过的身影,正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瞳孔在一瞬间快速的紧缩,冰冷的感觉瞬间回归到全身,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冰冷。
尾巴和耳朵上的毛发也随之炸起,她快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了身。
李贤缓缓的走近了那个简陋的草屋,看到她冷到了极点的眼神,脚步停顿了下来。
“那是你的同伴吗?”
视线绕过她娇小的身躯,看向了那个此时身上盖着自己大衣,安静的睡着的女孩。
“不——准——动——她!”
几乎已经变得扭曲的声音之中,没有半分的恐惧和迷惘,只有最为纯粹的守护和坚决。
哪怕雪儿已经不在了,哪怕她已经离开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姐姐,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的沉眠!
张开的小嘴中,看得到小小的虎牙,极致的野性中,却确实感觉不到几分可爱。
“这样的兽耳娘,可一点都不萌啊。”李贤低垂着眼帘,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我一点都不喜欢。”
白莎依旧冰冷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之中没有半分的动摇,除了排斥和警惕,李贤还看得到誓死的决绝。
“但是,真的没有关系吗?再迟一点的话,可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然而她这份决绝,却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轻易的击垮。
白莎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茫然,那种抗拒一切的冰冷也随之垮台,整个身体也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嘴唇嗫嚅着,喉头滚动了几下,眼圈瞬间又红了。
雪儿还没死?她的妹妹,还没有死?!
“救救她......”仿佛是什么东西垮掉的声音,她瘫倒在地上,声音之中,带上了哭腔,本以为再也哭不出来的她,再次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求求你,救救她......”刚才的决绝,在此刻全部化为了软弱和无助,她哀求着,用所能做到的最卑微的姿态,哀求着。
李贤的眼神之中也有几分动容,深吸了一口气,半蹲下身子,钻进了这不大的草屋。
远处,一个身影静静的立在雪中,凝望着这边,沉寂了许久,终于还是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坚强的是守护的决意,脆弱的是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