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的地方。
就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
就有江湖。
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小栈。
有赴京寻找机会的儒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小栈,要了壶有点贵的开元酒暖身;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主动向着儒生搭话;有经验老道的酒客,饶有兴致的瞧着儒生脸上窘迫的神态;有老谋深算的小栈老板,站在柜台后磕着瓜子打量着陌生的儒生。
几乎。
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两壶酒。
稍微有些经验的游人,都不会要最贵的或者最便宜的,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会被别人看不起,保持中庸才显得平凡不起眼。
但外地来的儒生,明显不懂得这一点。
就算他外貌再如何落魄,在外人眼里他身上也还是有些银子的。
于是姑娘死缠烂打,酒客们打起了坏心思。
“哎呀,公子莫羞。”
“让姐姐带你领略开元美景~~”
南莫忘独坐在围栏边,华服烈酒身份尊贵,看起来比儒生要有钱得多,只是他脸上的面具过于特别,轻易不会受到这些人的打扰。
太有钱的不能动。
太穷的没必要动。
于是在小栈的另一方角落中,有人喝着最劣质的酒,穿着洗得泛白的道袍,一把价值千金的宝剑放在桌子上,都没有人去多看两眼。反倒是他,贼眉鼠眼的打量着那些酒客,还有居心不良的小栈老板。
不加掩饰的猥琐目光流连于姑娘身上。
似乎是在欣赏着开元美景。
此人,名李忘生。
师出隐世多年的纯阳宫。
独行于天下,引领**数十年,却满脸胡渣穷困潦倒;世人皆称他为武侠之首,各大门派对其敬重有加,却这般鬼祟猥琐,像个小人物。
这就是天蚕之主?
南莫忘摩挲着酒杯,本来还在盘算着如何将挖给天蚕的坑给埋上,但见到此情此景,只能打消这个念头,毕竟是对方无理出手在先,那么也就怪不得他南莫忘设局反击。
至于宋国方面要如何对待天蚕。
就看这天蚕主有没有本事去化解了。
“嘿。”
“姑娘~”
一声轻唤,打破了儒生的窘境。
李忘生冲着姑娘挤眉弄眼,招手示意:“姑娘,你瞧瞧这个。”
姑娘本不想搭理这个穷鬼,但瞧见桌上的剑有些特别,鞘上似乎有着金漆,登时撑起笑颜,放弃了不肯松口的儒生,拎起李忘生的剑,娇滴滴的说道:“道爷~您这是想领教一下本姑娘的武艺?”
李忘生嘿嘿笑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嘿嘿嘿~~”
“那,走吧~”姑娘伸手勾起李忘生的下巴,神态中流露出些许妩媚,牵起后者的手就往小栈后头的小树林钻去。
栈内除了南莫忘之外。
没有人去关注这一对。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都是在混口饭吃而已,只要互不干扰,谁先有生意谁就做着。所以老板仍然磕着瓜子,酒客们仍然不怀好意,而初来乍到的儒生仍然无法逃离这个地方。
“小子。”
“第一次来开元啊?”
酒客们的心思已经不在酒上,既然那姐们放了这书生一马,那么就到他们出场了。
儒生紧抱着包裹,是早就看出这群人的念想,可道上的过路人众多,想着这群人也不敢造次,便提着勇气回话:“是,是第一次。”
酒客们对视了一眼,笑道:“想参加秋祭?”
儒生紧张的点了点头。
而后将包裹抱得更紧了些。
因为报考秋祭的费用,都在这里头。
“巧了。”
“我们负责的就是这事儿。”酒客们纷纷起身,从身后摸出几把刀剑,直接架到儒生的脖子上,露出隐忍多时的恶态:“拿出来吧?给了我们就等于是报名了。”
儒生也不是什么傻子。
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话。
他跋山涉水从南海来到开元,为的就是借秋祭考取功名,如果在这个时候断了念想,那还不如直接窝囊的死在乡下:“不,不可能!”
儒生将包裹紧抱在怀里。
恨不能藏进身体里。
“这又是何必呢?”
“非要吃点苦头是吧?”
酒客们纷纷讥笑,推着儒生往小栈后赶去,对付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仿佛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显得十分老道熟练。
无论儒生如何呼救。
过路人与栈内客人,都无动于衷。
南莫忘放下酒杯。
叹了一口气。
这群酒客,其实就是一群流氓混混,做的事情,和他上辈子做的事没什么两样,仗着人多势众,专挑软骨头下手,基本上一抓一个准。
于是南莫忘起身。
往小栈后的树林跟去。
只见茂密的树林当中,越往深处走就越显得幽暗,路上的喧嚣也渐渐的消失,只能听见儒生那锲而不舍的呼喊求救。
“没必要啊小子。”
“爷爷们也不全要你的。”
“回头在城里干一年活,来年就能接着报考了。”
“撒手,别逼爷爷们宰了你啊!”
酒客们对着儒生拳打脚踢,拉拽着后者怀里的包裹,却怎么也抢不过来,于是便举起手中刀剑,要将这儒生砍死在林子里。
就在这时。
烈风席卷而来,从几名酒客的身躯中穿过。
当儒生再抬头时。
却见这几人已经口鼻溢血,断了气。
“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教训一下不就得了?”
深林中,寂静处。
李忘生双手抱在胸前,倚靠在树下凝望南莫忘,他身上气息依旧如故,并没有掺杂些许胭脂气,也没有了宝剑的踪影。
南莫忘淡然道:“你的剑呢?”
李忘生抬头轻轻叹道:“姑娘家活着不容易,剑送她了,应该能卖些钱。”
南莫忘嗤笑摇头:“救一人,害百人,何用?”
李忘生目光变得深邃,认真的说道:“杀三人,救一人,何用?”
南莫忘转过身,与李忘生四目相对,说道:“两辆马车,即将坠崖,一车三人,一车六人。”
“三人的一方舍生,让你救人多的车。”
“六人的一方求生,让你抛弃另一车,甚至是为了求生,他们害得三人车会更快坠崖。”
“只能救一车,你救哪一车?”
李忘生凝起眉头思索了片刻,肯定的回答道:“求生而已,并不算恶,自然救六人车。”
南莫忘紧接着说道:“六人活了下来,不幸染上厄病,只有三副药,三人为了夺药杀掉另外三人,但其实这些药无法根治,你手头上还有三副药,他们求你相救,你救不救?”
这次李忘生没有半点犹疑:“自然救。”
南莫忘轻笑。
“这三人活了下来。”
“手头上没钱没粮。”
“为了活下去,他们打算去村里烧杀抢夺。”
“他们求你帮他们活下去。”
“救不救?”
“杀不杀?”
“救哪一方?”
“杀哪一方?”
“如何选?”
李忘生闻言脸色稍变,终于意识到,这其实是无法选择的,无论如何选,同样的事情都会不断重复,不存在正确的选项。
人间之所以会有永无止境的侠义。
正是因此。
“你又会如何做?”
南莫忘听着李忘生的反问,指向远方的几名酒客:“救善延善,杀恶止恶。”
“除此之外。”
“不做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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