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坐在教皇办公室里的莫里斯拿着最新的一份报纸，眼睛扫到标题之后右手冷不丁地一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打翻。
昨晚圣女降临，以无可匹敌之势将三位壮汉击倒，而一身黑色警服的依耶塔随后就推开了门，带着十几个同样身着黑色警视厅制服的男人，莫里斯在床边坐着偏过头，竟然还在人堆里看见了那个一路接引他过来的老板，后者在看见他之后居然也不害臊，做了个鬼脸然后满脸敬佩地鞠躬行了个礼。
老子上当了！
“怎么回事？”莫里斯对着直接走上前来的依耶塔翘了条二郎腿，压抑着怒意问，“你拿我来钓鱼？”
“没办法嘛，莫里斯……”依耶塔看上去也有些扭捏，好像骗了对自己信任至极的莫里斯对她也是不小的负担，“我们追捕奈尔多丽很久了，只知道她看见美少年就抬不动腿，所以就……不过圣女的出现倒是在我们意料之外呢。”
也就是说你们本来就是指望我来帮你们解决这些屁事？
一气之下莫里斯原本想立马掀桌走人，可就在这时，依耶塔却贴了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整只手都陷进了那片温软里，莫里斯一时间也不敢动弹，趁着这时候依耶塔凑到他耳边说：“好弟弟，等下还有记者会来，你帮姐姐应付一下好吗？”
“我我我我不！”莫里斯抖了一下嘴唇竭力把内心的小想法压下去之后，颇为凛然地说，“想拿当代教皇当热点做文章，你想得美！”
“可是，你如果不来的话，那些记者可就会临场发挥了，你也知道，那些记者本身就没什么本事，只会添油加醋……”依耶塔楚楚可怜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水能覆舟亦可赛艇，不对劲，我感觉咱俩再说下去还不如直接念两句诗来得痛快，”莫里斯咽了咽口水，就在他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对方宽广的胸怀里抽出来时，一股淡淡的杀气隐约在空气里升腾，他僵硬地转过头，发现圣女的脸已经阴沉得好像能滴出水来。
“……咳，”莫里斯默默挺直了身子，对依耶塔一脸正色地说，“抱歉，依耶塔教徒，我要先回教会了，其他余下的事请明天来教会和我商谈，千万不要忘记。”
他带着一丝不舍地抽出胳膊，对圣女说道：“轮亥是公义的化身，斩杀罪恶也是我们的职责，就对那些记者这么说，好了，莲娜，我们走。”
圣女默默地将右手放在剑柄上，跟在莫里斯身后，缓步走出了门。
身后还能隐约听到有人小声地吐槽自家依耶塔老大平时从来就没有过这副少女模样。
可就在踏出店门后小巷里一处阴暗的拐角，圣女猛地挥剑将莫里斯固定在墙端，后者心脏顿时一跳，连忙说道：“莲娜我可以解释，我是来帮忙抓人的你也看见了，求求你了千万别对亚历克斯告……”
他睁大了眼睛，视野里渐渐被女孩认真的表情充斥，那双赤红色的眼底所倒映的全部都是此时的自己。
柔软，甜腻，似有似无的挑逗，少女的体香渐渐充斥了他的鼻腔。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女才将嘴唇从少年教皇的嘴上移开。
呼吸变得紊乱起来，她收起长剑，看着满脸恍惚的莫里斯，轻声地开口：“刚刚那个女人没能对你做什么吧？”
“没，没有，”莫里斯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刚刚莲娜对自己做了什么。
“那就好，给我记住了莫里斯，”圣女莲娜举起手中的长剑，指向莫里斯的鼻尖，“你十七岁的初吻不是别人，也是我莲娜的。”
“……神经病啊！！！”
教皇，还是一个十七岁的教皇，作为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莫里斯要面对的东西比其他人多得多，比如不定时来自长老们的质疑，来自先帝啊不是，老师的压力，以及来自家族的催促。
家族那边总说莫里斯也到了该论婚嫁的年纪，作为轮亥圣教最年轻的教皇，莫里斯的拥护者遍及了卢娜公国的天涯海角，地位上完全可以与当朝君王平起平坐，可在家人眼里他好像始终都是个可以拿来使唤利用的工具，和联姻和利益自动挂上等号。
幼时莫里斯的父母在家族中消失，从小没爹疼没娘爱的莫里斯自然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他，总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先享受，那年冬天如果不是亚历克斯刚好路过，恐怕他就会抱着膝盖一个人冻死在家门外的风雪里，甚至不会有人发现。
相亲？回绝。旅行？回绝。聚会？也回绝，最近一封来信是最离谱的，家族的人居然邀请他去一趟魔界大门附近一家魅魔开的店，原因是莫里斯回绝了太多次开始让他们怀疑自家小教皇难不成其实是个基。
谁规定的男人不好色就是基啊！
教皇的生活其实也没那么多人想象中的丰富，每天除了祷告就是来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文件，用餐时间只有短短的十五分钟，而祷告就已经占了十分钟左右。
就算是莲娜也会在长老们的面前扮演个乖乖女，唯有清晨大家聚集在大厅里祷告的时候，她会趁着所有人闭上眼睛悄悄扒开莫里斯的教袍，舔舐他的锁骨，最后被莫里斯强行制止也只会吐吐舌头。
这两个家伙都对信仰没什么感觉，因此整天除了彼此也不会跟其他人过多接触。
情况从一年前开始变得更加严峻，莫里斯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被一阵凉意惊醒，睁开眼睛他会发现那是右手被铐上镣铐的触感，而镣铐的另一端是浑身白皙稚嫩的少女，她静静地缩在莫里斯的身旁，有时候会抱住他的胳膊，有时候会像一只猫咪趴在他的胸膛上，睡得深沉。
三年时光转眼间就过去了，有时候莫里斯会想自己做的是否正确，总觉得一切就像一场似有似无的梦，他其实还站在十八年前的那道天桥上，车灯纷杂，刺耳的喇叭声不绝于耳，齿间残余着巧克力火锅的甜味，男女之间不停地咒骂，幻觉里的自己痛苦地捂住耳朵缩在街角边沿，世界寂寞而空旷，无边的黑暗里只有自己一人。
可一觉醒来，莲娜却依旧躺在他的身边，银发铺满床单，小声地呼噜，左手像猫爪一样放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睡相安稳又可爱。
他不能这样，就算只是为了莲娜。
教皇的生活固然无趣，前世的幻影依旧清晰可见，命运给予他的第二次人生绝对不是让他在这里当一个级别高些的公务员，更不是让他束缚一个女孩的人生，或者是被女孩束缚。
况且莲娜从小都是被当作宠物般养在固定的一片区域里成长，恐怕在她心里镣铐的威力要远大于爱情，好像只要铐住了莫里斯他就逃不掉似的。
这位圣女对他的感情大概类似于猫咪对于铲屎官，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才是负责铲屎的那个。
而对莫里斯而言，自由要比这些事都重要。
好不容易才拥有第二次人生，要是不尝试一下自由恋爱就太可惜啦！
“小莫里斯？”
回忆戛然而止，莫里斯听到敲门声还有熟悉的称呼，下意识地说道：“请进！”
“你可是教皇，怎么有你说请的道理，”一个身披黑色教袍的中年男人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好久不见了，教皇大人。”
“老师？”莫里斯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坏了，亚历克斯这肯定是看过报纸来跟他抱怨了，语气都变得有点发虚，“老师您今天怎么有空从皇室来找我聊天啊……”
“来夸夸你，”亚历克斯也是相当自然地坐到了客人的座位上，“这起案件其实困扰了警视厅那边不少天，只是我们教团还是要尽量少掺和进这种普通人的事件里，明白吗？”
“明白明白，”莫里斯就像小孩子敷衍教导主任一样不停地点头，反正具体听进去多少也没人在意。
“话说，马其顿城里登记过的秘源巫师，现在一共有多少人？”亚历克斯忽然问道。
“人口共计有大概二百万，在教团和其他协会登记的秘源者有五千人左右，”莫里斯回答说，“请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看看这个数字吧，小莫里斯，”亚历克斯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四百个人里面才能出现一个巫师，秘源掌控者就是这般珍惜的资源，而秘源者只能与秘源者恋爱生子，这虽然不是硬性要求，但对于我们这种巫师中的榜样而言，这是义务。”
“您说的没错。”莫里斯皱了皱眉。
“那么，来商量一件事吧，关于你以后的婚约者，说实话，你也到了这个年纪，而且我也听说家族那边就这件事一直都在叨扰你，”亚历克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将一份资料递给了莫里斯，“这上面是一些有趣的小姑娘。”
“我暂时还没有任何兴趣，”莫里斯收下之后放在桌面上，也没有立即阅读，“而且您应该先去在意一下……”
他不知为何感觉有些艰难地说出了圣女的名字：“莲娜，我感觉她是需要一个人生伴侣的。”
“……不，”亚历克斯叹了口气，随后走上前去，将资料打开，而其中第一页的相片就是莲娜，他看着莫里斯，认真地说，“我感觉莲娜最需要的就是你。”
“不不不我哪里配……”莫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这种想法。”
“半夜不睡觉跑到牛郎店里卖身的人也会说这种话？”
“老师？！”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亚历克斯打了个哈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婚约的事，毕竟有很多事你得注意……”
“我不要！”莫里斯果断回绝。
“我也希望你不要，而且我听说你在马其顿还有个青梅竹马？”
“那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姐姐，您别乱弹鸳鸯谱啊？！”
“哎呦你这小孩怎么这么麻烦！”
亚历克斯苦恼地一拍巴掌说：“给你三天时间。”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什么都不听就直接转身离开了，留莫里斯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什么玩意，咋回事？自己是被威胁逼婚了？老师你说清楚啊！
而在亚历克斯离开之后不过片刻，依耶塔默默地走了进来，看着满脸沉思怀疑之色的莫里斯，耸拉着脑袋问：“教皇大人我来了，请问要怎么惩罚我？事先说好我的身子可不能……”
“不用惩罚，”莫里斯打断她的话，掏出笔来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随手丢到桌面上，而后掀开教袍露出下面的一套便服，对本来脸上泛起羞红现在却有点发懵的依耶塔说道，“和昨天说的一样，不着痕迹地带我离开就好。”
他一拍巴掌：“再不跑就要被变成圣女的男人啦！”
依耶塔在带莫里斯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他丢下的那份资料，发现上面用黑色钢笔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大字：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不一样的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