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一声尸体坠地，罂也于瞬息间化作了一堆黑色的齑粉，再也发不出聒噪的声音。

“……”倚靠坐在树干前，子不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右手搭在膝上，虚弱地垂下了头……

寂静的苍翠山中，忽有干枯枝丫被踩断的声音。

脚步渐近……

“国主。”

赋有磁性的男性声音自子不言身旁响起。他一袭青丘族服饰，黄白相间的长袍是族中生灭长老幽明特有的标志。背后长发披散仅在发梢束髻，幽明的眼神仿佛永远都是那般淡漠冰寒，却又掺杂着不可名状的感情。

“你来了……”子不言艰难地睁开眼睛。

“……”幽明没有说话，他右手轻拂灵气涌现。温暖的气息缓缓流入子不言的体内。

子不言嘴角微翘，无奈笑道：“无需费力。我先前于太玄山便已负伤，继而又与紫姑神三番交手，如今肉身元神皆有受损，已是回天乏术……”

幽明点了点头。

子不言长叹轻笑，他继续道：“现在看来，确实是你与姐姐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天命难违，有些事情如何强行逆命，也永远都完成不了。我想利用神器之力助我族人抵御浊气，不想你们再捕杀无辜人族。可回头想想……真是幼稚。”

幽明默默地看着子不言，他说道：“不语允你前往人间便是心意已决，困兽之斗我们来做，逆天改命你去完成。如今你这般想，她会心寒。”

子不言抿了抿嘴唇，“昔日姐姐赶我来人间，我还对她心存怨念。孤苦一人时总是恨不得回去便将她撤职，恨不得从未有过她这么个姐姐，可又偏偏想她想到流泪……这么多年来，我与她聚少离多。但仔细想想，她不过是为了让我在人间过得好些……”

“不语每日皆在煎熬之中。”幽明淡淡地道。

子不言稍稍向后靠了靠，尽量让自己好受些。

“姐姐怎样……”

幽明稍有沉默，但还是如实地道：“不语长久维持青丘抵御浊气的结界，如今已是不堪重负……”

子不言缓缓闭目，点了点头。

随即，他从怀中将三样神器一并交给了幽明。

“咳……我命数将尽，已无法施展奇门之术将此三样神器用于我族抵御浊气。族中精通奇门者又唯我一人，另寻他人培养亦要百年。便将这三样宝物交予姐姐，随她调配吧……”

幽明接过后点了点头，“好。”

“呵呵，不愧是你。面对此等至宝，竟然连一丝觊觎的私心都没有。”子不言微微笑道。

幽明摇了摇头，“当初我等决意挽救青丘族民时，便已做了付出一切的决定。而现今看来，却是不语担当得更多。”

子不言愧疚地点了点头，他说道：“如此……我族存续之计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咳……我且说下，还请生灭长老仔细听好，回去告诉姐姐。”

“是。”幽明应道。

“昔日我曾愿与天禄王交好，试图以天禄一族的力量暂且求得庇护。后来却发觉因天禄王实力锐减，聚瑶洲自身都已难保。而如今人族势力愈发扩大，我族即使捕杀娲皇后裔亦不过杯水车薪。况且娲皇后裔本就稀少，如此下去……待其灭绝，我等又当如何？”

话半，子不言稍稍沉默。片刻后继续道：“近年来我也于人间观察各方势力的动向，知晓我青丘族行径的并不在少数。我族是为他们眼中的困兽，时日久了待困兽疲敝，他们便会出手。”

“那国主以为？”幽明问道。

子不言稍稍昂首，洒脱笑道：“呵呵，我曾与一人族女子说过，我这双手已沾染太多不义之血。但如今看来再添几条性命又当如何呢？所以……留给我青丘的时间不多。这最后的存续之计，便是利用三样至清神器之力再以娲皇后裔为血祭，使我族民暂时不惧浊气，从而进军人间……”

幽明沉默许久……

半晌，他开口道：“国主，初临人间，你做如何感受？”

子不言微微一笑，“人间……很美好，可终究不是属于我们的。”

“那国主可曾后悔自己的出身？”幽明少见地如此问道。

子不言摇了摇头，“我这一生无怨无悔。今日结局，生灭长老无需介怀……”

“好，待我回返，我会将国主建议告诉不语。”幽明点头应道。

子不言释然轻笑，“以我径寸心，从君千里外……或许这句话从我口中说出，的确是有些太没担当了吧……”

语罢，子不言从怀中拿出自己在司南那取来的簪子，轻轻地攥在了手中。

“说好的娶你回家，还真是遗憾啊……”

攥着簪子的右手缓缓垂下，苍翠山中，已不再能感受到子不言的任何一丝气息……

……

上清涧

飞瀑直流，紫姑神默默地注视着躺在玉石床上气息微弱的司南。

“时日将至……”她脸色忧虑喃喃地道。

忽而这时，似有故人前来。

紫姑神柳眉微蹙，却又舒展开来，欣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