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的亭子旁,有一株被人拦腰斩断的百年灵木。

枯黄的树干沉在片片飘落的粉色花瓣中,大部分已然腐烂,有着淡淡的陈年熏香的气味。

江流还记得这株灵木,是他当年斩断的。

那是七年前,来剑池踢馆,取【掌剑】之位的时候。

那时陈晏就默默的坐在这亭子里,一剑未出,待这株百年的灵木倒下后,便代表剑池,认可了江流【掌剑】的身份。

那时的陈晏还是和现在一样,总是一副恬静的样子,坐在亭子里,一语不发,甚至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犹豫着,似乎终于觉察到了气氛过于安静,陈晏那显然临时才画了些妆容的脸,又看向了别处,待江流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开了口。

“红簪跟我说,师兄……师兄今天会来。”

“啊……这么说来,又被她算到了呢。”

江流嘴角抽搐着,这难道也算占卦卜算的一种?

“嗯,红簪的卦,总是很准。”

“你不要老是相信那个家伙的胡话啊,这种封建糟粕不可取。”

“诶?师兄的意思是……”

陈晏的话,有些心虚。“可红簪的卦,是江南道最准的,特别是姻缘。”

“所以你就信她鬼话,非要嫁我啊。”

“是。”

陈晏的话声听在江流耳里夹杂着明显的慌乱,然而他是知道这个家伙的。

自己眼前这个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社恐少女啊,毅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呢。

只要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放弃。

至少单就这个问题,两人其实已经讨论过很多很多遍了。

江流不明白啊,这仙侠世界的美少女,为什么因为一个卦象,就非自己不嫁呢。

而且那一卦,说实话,在江流看来,更像是红簪在逗她的。

罢了。

“红簪说,你在找这些。”

一只金黄的扭曲犄角,被放在了江流面前,犄角周身似伴有雨雾,隐隐之间,还有阵阵龙鸣传出。

这黄龙角本被陈晏铸为了剑,不过就在今天,因为江流需要,这柄剑,又被陈晏亲手融了。

同时,陈晏递过来的,还有一枚储物戒指。

江流用神识进入这储物戒指中扫了一圈,发现装着的都是天材地宝,全是秦一一结丹要用的。

“小徒弟……我还没见过,就当,见面礼吧。”

看着身前的两件东西,江流此时的心理是煎熬的。

这种展开!如果直接把东西揣进兜里走人,自己不就成渣男了吗!

就成为了那种,跟爱慕自己的女人,不断索取,然后出去吃喝玩乐的屑男友啊!

我江流是那种人吗!不行啊,必须赶紧想个办法,摆脱这被动的局面啊!

陈晏这种不求回报,完全白给的好女人,让一向爱好白嫖的江流,都心虚了起来。

余裕余裕。

“小徒弟她,是学剑的嘛?我最近铸了几柄新剑,你拿去看看吧。”

江流知道陈晏问的是秦一一。

“跟我学刀的,其他的,也都有了。”

“你给我师姐铸的紫炉,被给了我现在的三徒弟。”

“哦……”

又是良久的沉默,陈晏才怯怯开口。

“那过些时日,我让他们,去杨家那边换几柄刀来,你要吗?”

“我能用的那种,得亲自过去拿吧。”

江流摆了摆手。

普通的灵器,对江流而言完全没用,传闻刀阁杨家藏有一上古时期的大妖所用的天阶神刀,江流早就想去看看了。

“那也好,我……”

“你也要去?”

“也许……可以顺路也去一趟……”

陈晏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心虚的看向了庭外纷飞的桃花。

这些,都是她仿着,太一宗院子里的那颗紫湖桃树种下的。

“难得有你想要出门的时候呢。”

江流叹了口气,心中知道自己是非答应不可了:“到时候就一起去吧。”

“嗯。”

好男人啊,自己就是这么好的男人啊,陈晏这种傻乎乎的白痴,如果遇到的是某些人渣,会被吃得一滴都不剩下的吧。

还好是遇见了自己啊,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顶级好男人江流!

拿上东西,正准备离去的江流,突然被陈晏再次叫住。

“我知道,师兄……师兄和寄语楼的白离小姐有婚约了,所以……所以……”

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陈晏,要把这几年来,自己终于想好了的,在心里演练了上万次的,想说的话,在今天对着江流说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师兄……师兄能,娶我做妾吗?”

心中怀着十荡十决之勇气的话语,如今从陈晏口中说出,不知为何,却如此的让人感到卑微。

唐突被表白。

江流的脸一阵变换,最终有些哭笑不得。

“我上次和你说,让你好好想想,你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啊?”

“师兄……我……不能生育,所以只能……只能……”

“你,还是没能明白,我的意思啊。”

江流打断了陈晏的话。

“头抬起来,看着我。”

“啊……”

“一,二……”

没等江流数道三,陈晏了双漆黑的眸子,便畏惧的迎上看他的目光。

为什么要哭?

“听好了啊,卦象也好,命数也好,为什么总要去相信这些东西呢。”

江流望着陈晏那张被泪水打花了的脸,摇了摇头。

在骨子里,江流始终还是个现代人,与陈晏这样,从小生活在深闺大院中的古代女子,在爱情观上,是永远无法互相理解的。

但有些东西啊,是即便不理解,待时候到了,就需要去面对。

如今陈晏已经鼓出了勇气,走出了自己的第一步,那江流明白,自己也要现在给她一个答复才行。

“说你是什么天煞孤星,会克死血缘亲族,这种老套的设定,谁还在用啊。”

“师兄,可自古太白境道心者,皆是如此,太白为金,其利不折,有伤天和……”

“所以才说你笨嘛,真是的,命数这东西啊,要自己去争取的,别老是相信别人跟你说的这些东西呀。”

敲了敲陈晏那又不自觉的,想要低下的脑袋,江流温柔的笑了笑,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等你什么时候,不信红簪的那副卦了,我们就,再说说这件事吧?嗯?”

“好……知道了师兄。”

“知道了的话,那我就走啦,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吧,”

“嗯。”

桃花灼灼,四散在这院中,江流的话,陈晏完全没有听懂,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太深奥了。

嘴角不自觉的露出浅笑,是在为什么而高兴呢?是因为约好了,下次,两个人一起外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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