澪那无助又微弱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萧白眯着眼睛看着上方，澪的脸颊就在很近的距离，好看的小脸哭得不成样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伤心的澪，有些心疼，却又有些满足。

心想……倒也没有白养这个丫头。

如果澪不是阿萨辛的杀手、不是寿命只剩下了几天的人造人，而自己也没有被莫名其妙地追杀……

那么，自己和澪的小日子一定会过得很滋润吧。

就像澪一直在说的一样，澪很喜欢萧白这个主人，而萧白对澪也没什么不满的。她吃得又不多，还不挑食，好养活得很。除此之外，澪又漂亮又听话，身娇体柔天然呆不说，还会下意识撒娇卖萌，多好啊。

可惜，澪马上就要死了。

自己也快要死了。

十号带给他的伤害远远超过他的想象，那把带有血槽的闪亮匕首刺进他肚子里的时候就瞬间破坏了他一部分内脏，之后又是向侧方划拉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

可以说，如果不是萧白这样体质异于常人的，恐怕匕首拔出的瞬间就会晕厥死亡。

“主人……呜呜呜……主人……”

澪根本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只是语无伦次地呜咽着，颤抖着，害怕着。

她发现怀里的萧白正在一点点变凉，他的瞳孔也在慢慢地涣散——她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毒蛇当着她的面杀过无数人，可她从来没觉得伤心过。

她并没有对于死亡的概念。

可她现在慢慢的有了感情，知道死亡渐渐逼近了自己，才有些害怕了。所以她才会在摩天轮上紧紧抱住萧白，以此获得慰藉。

可……如今主人也要死了，还是死在自己之前……这样的结局，让她怎么接受才好？

就算只是单纯如白纸的人造人，她也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经到此为止了，可是萧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澪哭得很伤心，可周围的风声雨声都太大了，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谁也听不到她的悲伤。

冰冷的夜雨里，萧白快死了，澪在声嘶力竭地哭泣。

整条街道上空旷异常，女孩的哭声夹杂在风雨里，仿佛在上演一场悲情的话剧。

仅仅只有两个观众。

克兰德默然站在远方，十号帮他撑着黑伞。

“……我开始渐渐相信这种东西了。或许人造人是真的可以拥有感情的，十号，你觉得呢？”

十号眼神呆滞，默默摇头。

“十号不懂。”

克兰德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十号的脑袋，“不怪你，不懂也正常。”

“谢谢主人。”

克兰德看着下意识说出谢谢的十号，眼神更加复杂了。

她说出来的谢谢，是真心的谢谢，还是仅仅只是血脉里的奴性让她做出的下意识动作呢？

澪的哭声还在不断传来。

如果有一天，十号能像零号那样为了自己而哭泣……克兰德想着。

想着想着，越来越觉得心烦。

“十号，我们的实验或许应该结束了，零号现在没有超能力……了结了他们吧。”

克兰德轻声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澪和萧白，假惺惺地露出了悲痛的神情。

“她的哭声让我有些心疼，让她安静下来吧，永远的。”

“是的，主人。”

十号恭恭敬敬地点头，将黑伞交到了克兰德手里，从大腿上的绑带处拔出了一把新的匕首。

澪对于十号的接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怀里的萧白，呜咽着，眼泪混杂着雨水一同流下。

在刚刚的几分钟里，萧白越来越虚弱。

他用涣散的眼瞳看着天空，只觉得所有的雨点仿佛都是从一个点落下来的。雨点的旁边就是澪那哭泣的脸，湿漉漉的白色长发散乱地垂下来。

很神奇的，这一刻他的内心出奇的平静。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死掉之后，澪的命运，也想到了听闻自己的死讯之后，家里人会怎么想。

老爸和老妈肯定会很伤心，他们毕竟养了自己十年了，就算不心疼自己这条烂命，也该心疼一下花在自己身上的蓝星币吧？

小清也是，可能会嘴硬几句，闭着眼睛大喊“小白爱死不死”什么的……可到了半夜的话，一定会哭得不成样子吧。

真是奇怪……自己明明就是出门上个学而已……

怎么把命给上没了？

想着想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呜呜呜……主人……醒醒……不要丢下澪，不要……”

澪蜷缩着身子，把萧白紧紧地护在怀里。这场雨太冷了，冷得感知十分迟钝的澪都不断地颤抖着。此刻她早已经浑身凉透，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这让人禁不住怀疑，就算没有人杀她，她恐怕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冷死，只剩下一具僵硬的尸体。

十号呆呆地看着抱着萧白哭泣的澪，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本来要杀掉的第一目标是萧白，可是澪把他护得太严了，根本就没办法绕过澪对他下手。

于是十号狠狠一刀甩在了澪的背后。

“嗤——”

少女的白色连衣裙被划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细嫩光洁的肌肤被无情地割开，血流如注，很快就把白色的纱裙染红了一大片。

澪依然紧紧蜷缩着，死死地抱着晕过去的萧白。

声音小小的、弱弱的，有点呆。

“主人……澪会一直和主人在一起。”

十号皱了皱眉。

她本以为这一下就足够让澪让开的。

“嗤——”

又是一刀挥在澪的背上。

这一刀是如此用力，甚至削去了她背后的一片皮肉，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澪疼得剧烈痉挛了起来，紧紧抱着萧白的手也变得无力了。

“主人……澪也好累啊……可是，澪要保护主人……”

“啧——”

克兰德本来已经想要离开了，又转过身来大喊，“别浪费时间了，十号！”

“是，主人。”

十号一脚踢在了澪的身上，硬生生地把她踹到了一旁的水泊里。昏迷的萧白失去了澪的保护，头部磕在了地面上。

主仆二人都倒在了水泊……不，是血泊里。

两人身上都有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早已经染红了地上积累的雨水。

澪的半边脸都浸在水里，虚弱到了极点的她连抬起手来都非常费劲，可她还是眼神迷离地全力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不远处的萧白。

“主人……”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十号举起了匕首。

“不要伤害我的主人……不要……”

澪竭尽全力地伸出手，拉扯十号的鞋跟。

“有主人在……澪就很安心……”

可是十号只觉得她碍事，轻轻踢开，匕首向着萧白的心窝扎去——

“不要！！！”

澪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得撕心裂肺。

“刷——嗤——”

电光火石之间，十号手里的匕首陡然调转了方向，反过来扎进了她自己的大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