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存在仿佛是在否认东京全球性大都市的地位，连带着方圆几十栋宅邸一起，安静的就像是离这里不远的筑波郊外。
但它偏偏就存在了，像是规则的异数，偶尔的访客在开车进来的时候，车速放缓不再鸣笛，他们不是在敬畏规则，这里没有一处鸣笛禁止和减速慢行，他们是敬畏这里无处不在的金钱权势。
两个带着遮阳帽的中年男子正在侍弄着花草，看他们手边的工具应该是宅邸中的花匠，在这种大太阳照射下，花花草草比人还要娇贵。
拎着水壶的男子看着有些蔫蔫的花似有所思，“你说乐小姐刚才回来干什么？”
“浇你的水吧。”拿着小铲的男子被晒得有些心烦，“早点做完早点收工，别人家事你关心什么？是嫌晒得不够吗？要不你一个人包了？”
“不就好奇一下吗...不说下话怪无聊，”浇水男子有些话唠，“要我说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缺乏生气。”
“你有那钱再说吧。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老板对你放松你就翘起尾巴来了。”
宅邸内。
“那件事情通过了吗？”
弯腰在酒柜取酒的和蔼老头顿了顿，站了起来，拿起手上的酒冲着一旁气质清冷的女孩扬了扬“快了。要喝吗？喝的话我就拿两个杯子。”
“不了。”江川乐摇摇头。
江川贺颇有几分可惜，拿起一个杯子放到桌上“你这么关心这件事，今天还特意跑回来他知道吗？”
“我回来不是因为这件事的。”
“你那么喜欢他不说出来好吗？“
江川乐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倾倒在玻璃杯里，瑰丽的色彩透过玻璃倒映在她的眸子里，“你怎么确定我很喜欢他？”在冰块入杯的咕噜声中，她低声问道，“是因为我房间里的照片吗？”
“还有外面那套房子，你瞒着我租下了。”江川贺举起酒杯，品了口酒，再次问道：“很好喝的，确定不喝吗？”
“我不太喜欢干马天尼。”精致而清冷的女孩的鼻翼耸动了一下，干脆的拒绝了，她并不奇怪江川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她当时就没想瞒着，只是没有主动告诉。“你会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那间房子帮了你很多忙不是吗？至少刚来那段时间它很好的稳定了你的情绪。”江川贺仰头喝光杯中的酒，喉结滚动间释放着属于年轻人的豪迈，他放下酒杯，叹道：“可惜现在没什么用了，连茉莉那姑娘都看得出你越来越孤僻了。”
“所以你当时同意了我的要求？”
“差不多吧。”江川贺吐出一口酒气。“至少在那小子问我江川家这么多青年才俊为什么要选他的时候，我说是因为你。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我传那句话给他，你应该知道以他的性格会误会吧。”
“他是一个很懒散的人。”
“懒散？为什么这么说。”
“他好像对什么东西都不在意，不在意住，不在意吃，不在意玩，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仿佛没有目标。”
“这听起来也太废物了吧？”江川贺吃了一惊，这怎么也和自己脑子里的那个苏澈对不上号。“他当初不是对你很上心吗？”
“但他没对自己上过心。”江川乐轻声说，“而且当初他对另一个人更上心。”
“谁？”
“他妹。”
“吃醋了？”
“没有。”江川乐的声调提高了。
江川贺摇摇头，有些有些迟疑，”是因为你是双子座，所以这么别扭吗？”
江川乐没回答，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江川贺挠挠头，“那就是现在年轻人的感情都这样了咯。”
“都不是。”女孩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如辉耀眼的日光铺撒下来，笼罩着她的身子。
给少女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那么一刻，漂亮到让人不敢直视。”
“吃醋都不敢说出来，会出局的，小茉莉很喜欢他的。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想要他帮助呢？他应该会同意吧。”老人叹了口气
“爷爷会同意吗？”
江川贺一怔，看着自己孙女那认真的样子，表情僵住了，弯了弯嘴角，想说话，却没有开口。
“你考虑得太多了。”老头收起脸上的和蔼，表情严肃，说话字字似钢铁，语气声声如刀割。这一刻的他脱去慈祥老头的外套，露出冷酷强硬的本质，“江川家的孩子做事不该有束缚，也不会有束缚。”
“可我已经不是孩子啦。不像近藤家的二小姐。”女孩笑了笑，“该考虑很多事情了。感情是感情事业是事业，我喜欢他，但我的生活不能全是他。”
老头的话语软了软，“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帮他？”
“他曾经让我对明天有过期许，我不想让我的明天没有他。”女孩似乎不是很擅长于这样表达感情，脸颊染上数抹羞红
“可是你当初为什么不直说呢？”江川贺觉得很迷，当初直说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吧，不仅明天有他，有时候身体里都有他，告白不行就强上，法律就是用来违反的，没人违反还制定干吗？“还是你不懂喜欢？”
女孩敛去脸上与气质不相符的羞红，很自信的说道：“有点懂。”
嗯...江川贺想了想女孩过去的行为，觉得有点怀疑，“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强气冷漠系的御姐学生会长江川乐小姐用满分的确信语气说道：“喜欢就是在遇见他的时候脑子里的弱电流刺激反应，也就是俗称的兴奋和高兴。”转而有有点不满地看着爷爷，“我说有点懂就是有点懂，你不该怀疑我。”
自己的确是不该怀疑她，真的是有一点点懂，就那么一点点。
江川贺突然觉得把这家伙送到动漫部门历练是不是一件好事情，这种女孩真的能抓到宅男们的需求点吗？随着少子化的越来越重，动漫的发展也越来越不好过了。
“可你不是说他对你的感观越来越不好了吗？你的喜欢没用啊。”
“不好就转变回来啊。”江川小姐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眼看着事情变糟当然要有所作为。”
江川贺觉得自己可以把那一点点再削减一半了，改成一丢丢比较好。
“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啊。”
江川贺有点吃惊，真的有啊，会是什么？
“我决定将恋爱关系量表化。”清冷的女孩淡淡地解开疑惑
什么意思...江川贺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了。不会是那个吧...
他迟疑地说道：“恋爱系统吗？”
“对的。”江川乐面无表情，好像江川贺猜对这件事情是间理所当然不值讶异的事情。
“可那是动漫里的东西。”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动漫那是给宅男看的啊，二次元的东西怎么套到三次元？
“爱神与巧克力，恋爱暴君里面的确是这样的。”江川乐很贴心的举出具体例子。“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连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可数值化地用钱来衡量，喜欢又凭什么不能呢。它很特别吗？”
明明说着喜欢，但她的眼神里偏偏全是冷漠。她指着窗外正在忙碌的两个园丁，言辞犀利“他们的喜欢难道不能衡量吗？他们很满意这份工作吧，很尊重爷爷吧，如果你给的钱多点，他们会更尊重你，给的少点他们就会少尊重你点。”
江川乐说着，明亮的眼睛带着如刀似剑，带着锋利，仿佛看破虚伪抓住实质，“喜欢同理，你做点他高兴的事情他就会多喜欢你一点，你做点惹他厌的事情，他就会少喜欢你一点。这不就是喜欢量化的基础吗？”
是啊，对于资本家来说什么不可以操控呢?是人心、是生命、还是法律？在资本的面前什么没什么不可以量化，只要能量化，就可以交换，只要利益够大，刀尖之上也不是不可以去跳下舞。自己这个孙女是越来越棒了。从接受她到关系越来越亲近，固然有祖孙亲情的关系，但也少不了孙女的性格对自己胃口。
这地方在东京为什么能这么安静到像个异类，正是那无处不在的权与势啊。江川贺的气势嚣张，带着无可置疑的自信，潜藏在东京四季繁华背后的是一个巨大的权势场。在这个地方没什么不可以交易，正义可以迟到，邪恶可以伏诛，只要你给的报酬足够，那就没什么不可能的，就算是首相，没有某些人的支持，那个位置也坐不稳。
江川贺笑了，哈哈大笑，眼睛里却泛着冷冽的光。这对于他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情绪管理都做不到，哪能做到这个位置。
笑完，他冷静地开始为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做出探讨。
“那你怎么让他同意并参与你这个想法呢？”
“不知道。”
“我告诉你。”老人的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跟那小子说，当他答应要帮你的那一刻，他来帮你的原因就不该是过去，这不是他的义务，这个想法只是想让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爷爷见的人太多了，他太重情，也缺乏野心，资本不会认同这种人的。”
“好的。”江川乐轻声答应，“这件事有风险是什么？”
“风险？”老人拿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必定成功的事情，就连吃饭你都有可能噎死。”女孩的表情很认真，似乎在说着这个世界的运行的法则
“说得对。”老人一口喝尽杯中的酒，自己是越来越满意这个孙女了，然后重重地放下，“风险就是假如你不能挽回他的喜欢，不能让他得到家族的认可，你就要嫁给别人，我的确想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家族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不然你上学的时候也不用去当什么经理。
门口等候的秘书悄悄走了进来，递上接下来的行程，老人来见她是专门抽出来的时间，他还有很多事，现在时间到了。
“就像你说的，感情是可以量化，自然也是可以交易的，三年的情感砝码足够重，但...”
老人拿手帕擦擦嘴角的酒渍，轻轻地说道：
“但也就只是砝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