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图什么呢？他明明这么憎恨她，千辛万苦想把她从安雅身边排除掉，而刚才正是绝佳的机会，他却……

“林一，你为什么要救我？”

是啊。

为什么？

她是欺凌者，哪怕心底同样对欺凌感到厌恶，可她的外在就是个纯粹的恶人无疑，林一为什么要救她这个恶人？

难道他不知道，救她一命，等同于放任她继续作恶吗？

“我不会做杀人犯，更不会对帮助我的人见死不救，否则就只是披着正义的皮、行泄私愤之实。”

“救赎一切可救赎之人，无论代价，不计生死……这才是正义。”

正义么……

整天把正义挂在嘴边的人，不是中二就是有鬼，这是云落一直以来的观点。

趋利避害，是自然界一切生物的本能，就像进食和繁殖一样，是任何人都难以克服的欲望。那些冠冕堂皇的政客也好，一掷千金的慈善家也好，好听的话总能脱口而出，身外之物同样毫不吝啬，但有一件事是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伪善者绝对不会做的，那就是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但是此刻，她在林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同。

这样的眼睛，干净，澄澈，她只在很久以前、在一个男孩脸上看到过，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不曾见到过这般纯粹了。

“云落，觉得历史课简单就可以开小差吗？起来，回答老师，康有为和谭嗣同有什么区别？”

初二的一节历史课，云落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当时她随口答了句“康有为有远见，提前跑了，谭嗣同没跑，结果死了”，被老师狠狠骂了句没好好听课。

当然，后来云落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康有为只是个政客，而谭嗣同是政治家。

因为前者是投机的，而后者往往为了理想敢于亲自面对危险，甚至因此而死。

以前不了解，后来才明白，可以做到把心中的信念凌驾于生命安全之上，这样的人，他的行为逻辑已然超脱了动物本能的范畴，令人惊奇，有时甚至令人恐惧。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一百年前，戊戌六君子血染菜市口，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点燃了旧中国漫漫长夜的第一缕火光，他们死了，但他们无疑活到了今天，并将长此以往地“活”下去。

正是他们的存在，让人类不同于只知道繁衍生息的野兽。

“林一……一直以来那样对你，对不起……”

如果说林一的倒下点燃了什么，毫无疑问，他点燃了云落因欺凌而行将枯萎的灵魂。

是啊，从什么时候起，她忘记了自己坚守的使命？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拥有了别人所没有的能力，就要背负起相应的责任，这就是魔法少女的使命啊！

林一没有能力，尚且愿意为了自己坚持的善良豁出性命，而我这个有能力的人，却整天只想着自保，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我就这样了吗？

“嗷嗷！汪汪汪！”

恶犬愤怒地呲着牙，锋利的爪子摩擦着地面，咔咔作响，透明的涎液垂到地上，恶犬张开大嘴，对准林一的后颈作势便要咬下去。

嗖！

一柄透亮的飞刀有如划过黑夜的闪电，带着凌冽的破风声，在恶犬即将咬下的刹那，精准地一击洞穿了它的头颅！

随着一声哀鸣，恶犬四肢一软，无力地倒在林一旁边。此刻，云落已然披上了黑色的战袍，漆黑的头纱凝聚着无声的死亡。

“嗷嗷……”

“嗷呜！”

“汪汪、汪汪汪！！！”

黑暗中，急促的碎步从四面八方缓步袭来，一条又一条恶犬从周围的管道里钻出，似乎同伴的血刺激了它们的兽 性，后背的毛微微竖起，牙齿连带着唾液全都暴露在外，充满威胁的低吼此起彼伏，它们体内的恶灵气息同样风起云涌，若是换做普通人同它们对峙，只需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一、二、三、四……十一条？你们就这么点吗？你们真的够我打吗？”

冰冷的刀刃闪着寒光，由金属组成的翼展朝两侧展开，有如展翅咆哮的风神翼龙，云落护卫在倒下的林一身边，她、绝不退让！

“林一，很抱歉，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不能放弃欺凌，但我发誓，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一定会用后半生来补偿安雅的！”

刀锋指向周围一圈圈的恶犬，云落气场大变，正面对抗十一条恶灵化的恶犬，想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但云落不会后退，再也不会了。

“来啊！一起上吧！”

所有恶犬此起彼伏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们一股脑扑向了云落，少女娇嫩的皮肤一旦被这些怪物的锋利爪牙触碰到，定会皮开肉绽，但云落毫无惧色，她展开飞刀，刀锋朝着十一个方向同时刺去！

无人知晓的战场上，血在蔓延。

……

柳叶和李飘飘抵达了终点，位于尽头的，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宽阔集水池，数条铁链从多个方向延伸开，并在集水池正中央的地板上交汇，其间束缚着的，是一头两人高的庞然大物。

金黄色的皮毛闪耀着烁烁的光华，猩红的瞳孔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仿佛初升的启明星，漆黑的鼻子里咕咕地喘着粗气，粗壮的四肢在缠绕不放的锁链之中缓缓扭动着，如手术刀般锋利的尖爪子闪烁着森森的寒光。

这是一头……半人半狼的怪物！

“这就是恶灵吗……”李飘飘当场傻眼了，眼前的巨狼两腿直立至少能达到三米高，口中的獠牙长得可以轻松洞穿一个人的手臂，每一根爪子都仿佛修长的剃刀，从她们进入开始，它的视线就始终没有从她们身上移开。

刷啦啦。

阵阵金光流转，束缚着巨狼的锁链忽然有了丝丝松动的迹象，似乎里面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巨狼吸入体内，大嘴开合，巨狼的喉管里发出了阵阵吼声。

一道道裂缝在锁链上张开，并迅速扩展到了所有的锁链之上，巨狼挣脱锁链已是必然！

“小李，躲进通道里面，它那么大，出不去的！”

“可你……”

“放心好了，我一定能战胜这个怪物！”

巨狼嚎叫着，嘶鸣着，缠绕其上的锁链哗哗作响，做着最后的挣扎，在锁链无力的呻吟中，清澈的金属破裂声代表了它们最终被崩断，巨兽般的恶灵挣脱了束缚。它依靠粗壮的后肢直立行走，宛如古希腊传说中的狼人。

手握长矛，柳叶守在入口处，巨狼的恶灵气息是压倒性的，仅仅和它对视就令柳叶冷汗直冒，但她不会后退一步，哪怕粉身碎骨。

因为身后，有无辜者亟待守护。

——

【纵使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也绝不放弃战斗，为信念赌上生命，这就是人性的光辉】

下一章【悬殊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