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辉子和敏敏回到山吹城时,已经是傍晚了。由于陪敏敏玩了一天,辉子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公文,然而本人毫不察觉。

“死鬼!”

辉子刚进本丸,等待她的并不是小姓的欢迎,而是小雪的怒目相向。

“死鬼?小雪,咱这样可不太好啊,有一说一,”辉子尴尬地指着旁边的敏敏,“这旁边可是有客人呢,说话粗鲁咱掉份儿。”

“说的就是你,死鬼!”小雪更加生气,“我问你,平三郎呢?”

“平三郎?他不是在妈那儿吗?”辉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了,曈和一子也在我妈那儿。”

“还妈!”小雪的愤怒无以言表,“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嗯?”

辉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收了收心。

“他在名和长将的房间里玩折纸呢!”

“什么?!”

辉子大惊失色。名和长将的怪脾气世人皆知,昼伏夜出还算好的,重要的是一旦有外人乱玩乱闹影响他练功,他可是会当场劈了那个人的!

“敏敏,快给我送到四之丸!”

“不用了,”小雪无奈地捂住额头,“刚才长将把平三郎给抱回来了,说影响他练功。”

说着小雪走进屋里,将熟睡着的、穿着传统浴衣的平三郎抱了出来。

“平三郎……”

辉子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慈爱之情,竟然从小雪的怀里抢过平三郎,然后对着他肉嘟嘟的脸蛋就是一顿猛亲。

“Mua~~Mua~~平三郎平三郎~~我的小平三郎最可爱啦~~欸嘿嘿嘿~~~”

“咳咳!”小雪也学着辉子的语气道,“这里有人呢,想亲孩子晚上再亲去。况且你现在是‘爸爸认识的大姐姐’,怎么能像爸爸一样疼他呢?”

“像爸爸一样又怎么了?”辉子嘟着嘴,“大姐姐喜欢小男孩不行吗?”

“……行,行。可以了吗?”

望着拼命压制自己愤怒的小雪,敏敏愈加觉得自己现在是电灯泡的站位。这对活宝夫(百)妻(合),嘴上互相贫,心里恩爱得很呢。

“所以说……我可以走了吗?”

敏敏擦了擦额头,总觉得额头上在出汗。

“不可以!”

夫妻齐声说道。敏敏吓得不敢出声了,她紧紧握着背后的手杖。

“跟我们一起去吃饭,马上就开饭了。”辉子道。

“对对对,”小雪又恢复了她大家闺秀的气质,“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辉子的客人,不招待招待一起吃饭就说不过去了。”

“啊哈哈哈哈……那个,我先有点事,走了。”

敏敏开始说起瞎话来。因为她不想跟她们吃饭的。

——太咸了!

绚璃家的菜系与她在东国吃的生鱼片和饭团截然不同。饭粒子里都能嚼出盐粒子,这饭是人吃的?有盐就放盐任性?不怕伤肾?

在俺老家河南咸口菜也不少,可是也没到达每饭皆盐的程度啊!她们就是吃这个长大的?敏敏在心里拼命吐槽。

但是既然主人邀请了,她又不得不去。

但是吃那种饭会齁坏嗓子的!

但是不接受人家邀请会很失礼!

但是会齁死!

失礼!

齁死!

失礼!

……

在敏敏心里的两个小人激烈决斗的同时,辉子显然有些失望。

“敏敏有什么事情呢?因为后天就要走了,所以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确实好可惜。”

“事情……事情就是……啊哈哈哈……”

敏敏顿觉汗流浃背,她心里的两个小人此时已经争斗到了白热化阶段。

“是什么呢?”

“是——”

“是?”

“是上厕所啦!我要去东厕!”

想吃饭的一方小人胜利!

不等辉子夫妻说话,敏敏一溜烟地跑开了。

“奇怪的人。”辉子和小雪同时说道。小雪将平三郎抱回屋子里,将他放到小床上。

“算了,”小雪抚摸着熟睡中的平三郎,“我给平三郎盖好被子吧。看样子他要睡到明天早上。”

“话说,平三郎怎么跑到名和大人那儿去的?”

“我哪知道。以后你可长点心吧!别到时候你这唯一一个命根子都没了。”

“行吧行吧……”

辉子被小雪推到电梯的轿厢里,脑袋里在胡思乱想——想着阮信辉的事情。

不知道阮信辉在大友家怎么样了?

完蛋!

敏敏突然发现她忘了问在哪里吃饭了。这么大一个山吹城,光房间就有上百,让她上哪儿找去?

算了算了,不管它。到时候就说自己肚子坏了。

于是,表面上是想吃饭的小人胜利,实质上是另一个小人胜利。

山吹城毕竟规模较大,所以她走了一会儿就发现迷路了——完蛋,这下子东厕没找到,连回屋睡觉都没法实现了。

敏敏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道门,于是拔腿向门的方向走去。

推开门,她发现是一个阁楼,应该是储藏物资的那种阁楼。

但这个阁楼装修却非常齐整,而且连灰都很少,显然是经常使用。有点像是祠堂?

凑近一看,还真有点像祠堂。借着最后一点日光,敏敏似乎看到了面前有几尊木像。

她暂时找不到火,于是对手杖施加了一个小魔法,使得手杖能起到类似于手电筒似的照明作用。

面前的木像是一位穿着公家束带的武士,戴着高帽子、拿着笏板。下面有一个灵位牌子,上书“二代 仁义之主 会昌院贞义公”。

“绚璃贞义……”

敏敏喃喃自语。这是辉子的祖先。

一阵微风吹过,也许是没有关好窗户,习习凉风正如那二百年的历史从她的脸颊上扑面而来。

敏敏走到木像的另一边。那里也有一尊与这个差不多制式的木像,下面的灵位牌子刻着“六代

朝敌 天明院义庆公”。

“朝敌?为什么要给朝廷的叛臣刻灵位?”

按照大明朝的传统观念,罪犯不配享有灵位。明明绚璃家出了一个反贼,可为什么要给他立灵位?

敏敏注意到绚璃义庆木像的背景墙上画着画。这是一幅场景画,上面画着一名身着红袍的武士举起短刀,向另一名身着绫罗绸缎、头戴乌帽子、面相凶恶的武士刺去。在红袍武士的左边,有着注释:

【义庆公】

在面相凶恶的武士身边,也有着注释:

【征夷大将军 庆广院义教公】

全图的左下角,有着落款:

【嘉定绚璃弑君图

大永四年七月二十二日

瑞穗狩野信定绘】

“弑君图……嘛。”

望着栩栩如生的场景画,敏敏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她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一股灰尘味,但富有历史感。

在屋子的侧面,敏敏注意到还有一张字挂在上面。

那是大南特有的草书体,然而写的都是方块字,没有一个假名。敏敏轻轻念着上面的字。

【处事不必邀功

以无过为功 与人不求感德 以无怨为德

宝德二年二月十二日

氏辉】

“氏辉?绚璃氏辉?”

敏敏觉得这个名字和辉子很像,而且题字时间是去年。话说绚璃家有名叫绚璃氏辉的人吗?

字倒是不错,有柳体之风。敏敏想道。

“阿嚏!”

此时,正在吃饭的辉子猛然间打了一个喷嚏。要不是她用袖子护住脸,这一喷嚏绝对会喷到对面一子的饭碗里。

然后她就没命了……一子可是练过剑道的。

“阿嚏……谁念叨我?”

辉子一边擦鼻涕,一边接过小姓递上的手帕。她仔细地将袖子上的鼻涕揩干净,毕竟这可是十二单礼服。

“没人念叨你,”小雪嗤笑道,“风寒了吧?”

“风寒?这么热的天,风寒?我看黄热病还差不多。”

“你再贫!”

哎呦!

小雪狠狠给了辉子一筷子,饭桌上的人立刻哄堂大笑。

“你要是得了黄热病就传染我们一桌子,一个都跑不了!”

“我不就是那么一说嘛……”辉子捂住脑袋卖萌,“况且我有丹药,大不了吃丹就能治病。”

“还吃?”

这次轮到一子生气了。她对辉子这个大姐的印象十分不好——因为炼丹的缘故。

“你给小曈喂丹药喂出什么病来你心里清楚。总之!不要再给小曈喂丹药了!”

“不是、你看我这样,”辉子说着拍了拍轮椅,“我怎么炼丹?”

“你要是从大西屋那儿买丹药给小曈吃,我也定斩不饶!”

“怎么还定斩不饶起来了……”辉子尴尬地擦着嘴角,“一子乖,咱吃饭。你看小曈多乖!”

确实,饭桌上的小曈是挺乖的,只有她一直在小口小口吃着饭菜,活像小猫一般。

“还把我当小孩子?”一子粗鲁地说道,“就现在我都能轻松撂了你!今天的绚璃一子,已经不是五年前的绚璃一子了!”

“是酒吞童子,”辉子敷衍道,“行了行了,快吃菜。”

“哼。”

一子敌视地对辉子哼了一下,也一声不吭吃起饭来。

绚璃家的饭一直都是咸口,刚开始吃的外地人很难适应,但是吃多了之后反而会觉得很鲜美。一般是辉子一家三口、义就老两口外加辉子的两个妹妹一起吃饭,但是由于最近老么出事情,连他们凑在一起吃顿饭都变成奢侈的事情了。今天算是人最齐的一次——除了平三郎还在屋里睡觉。

“话说,”义就一边喝着清酒一边说,“一子酱今天下午都跟平三郎还有名和大人玩了些什么呀?”

“练剑而已,”一子平淡地说道,“长将竟然下午就醒了,真是稀奇。”

“因为他最近想尝试改变作息吧……”辉子附和着,“那平三郎怎么样啊?”

“噫——难顶。”

一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摆了摆手,把个绚璃辉子逗得不住想笑。

“姐,你儿子——不对应该是我侄子——那个平三郎,我们练剑他玩折纸,而且还把长将的剑术指导教科书给撕下来几页折了,给我们叠一堆千纸鹤玩,真是晦气。”

“熊孩子。”辉子心里说道。“那小曈呢?”

“小曈不想搭理你,”一子冷冷地说道,“她亲口说的不想见到变成姐姐的哥哥。”

“噗——!!!”

辉子HP-9999。

“哥哥!”

几双眼睛齐齐射向正在吃饭的小曈。那句“哥哥”绝对是她喊的。

“小曈?”坐在小曈身边的樱子道,“刚才说什么呀?”

“我说……”小曈支吾着,“我说哥哥。”

辉子HP+114514。

“我活啦!”

咚!

“没大没小的。”小雪予以铁拳制裁。

“对了,话说敏敏呢?她没来跟我们吃饭真是可惜。”

可能是被这一拳给打醒了,辉子突然想起敏敏。

“她不是去摘花了吗?应该过一会来吧。”小雪道。

“那行吧。我们继续。”

望着饭桌上的一大家子人,辉子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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