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威廉港内

埃里希·雷德尔身穿深蓝色元帅制服,手中握着一根同样深蓝色的权杖,显得威严无比,胸前硕大的铁十字勋章,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摄人心魄的黑色光芒。

军乐团在吹奏出激昂的乐曲,大小号边缘上的扭曲反射,映出了巨大的军舰,伴随着烟囱里排出淡淡黑烟,庞大的钢铁身躯开始缓缓前进,在引导船的牵引下离开船坞。

雷德尔目送着这支舰队缓缓驶离港口,在太阳的霞光照射下,鬓角的几缕白发被风扬起。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手上紧攥的权杖垂落下去。

他的口中喃喃:“好小伙们啊,去吧,去吧,愿你们能凯旋而归。

旁边的侍卫走上前去,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您一会儿还要去与元首商谈破交战事宜,请抓紧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

雷德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侍卫随即退下,站在车子旁边,把车门打开。

“请。”

雷德尔的目光仍停留在远处天际线上的战舰群,似乎有点依依不舍。

“那就………回去吧。”

——————————————————————————————————————————

1937年,四月三日

大西洋,一个资本之洋,古往今来,世界无数的船只都往来于此,在风帆时代,无数妄想着一夜暴富的人,登上押运黄金的船只,不敌内心的贪婪与自然的宏伟之力,风暴挟着他们的梦沉没于此……………

一片蔚蓝的海洋中,舰队拖曳着洁白的尾迹,往北极圈方向进发。

巨大的舰艏被海浪扬起,又在自身的重力下狠狠坠落!

“噗哗哗———”

无数的浪花被压碎,飞溅到舰首的甲板上,一瞬间如同白色的珍珠般铺满了甲板。

海浪被击碎后,俾斯麦那巨大的双联装主炮显露出来,密密麻麻的来复线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黑红相间的军旗猎猎地飘扬着,不时有海鸥掠过战舰上空,投下一片洁白的身影。

浓浓的黑烟从烟囱里喷出,旗舰俾斯麦号庞大的身躯在海上威武地前行着,诉说着钢铁对海洋的征服。

俾斯麦号,舰桥指挥室内

海图桌旁,航海部门的士官正在海图面前用圆规尺子不断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圈与直线,并用比例尺换算,不时地询问轮机部的人员关于动力系统的情况。

舰队指挥官根特尔•吕特晏斯站在圆圆的观望窗旁,手上拿着一份无线电解码报,眼睛微闭,似乎在享受着阳光。

当一行海鸥扑棱着翅膀,划过他的眼前时,吕特宴斯猛地睁开眼睛,回头询问在海图桌前忙碌的参谋长。

“到达挪威,大概还需要多久?”

参谋长抬起了头,擦了擦鬓角的汗滴——虽然是冬季,但在这样的忙碌情况下,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燥热。

他拉了拉领口,回复道:

“按照我们十六节的航速来看,预计还有三天的时间就会到达。”

“嗯………三天啊,如果顺利的话。”

吕特宴斯手指微微地敲打着窗壁,他在思索着。

“自开战以来,我们已经基本击垮了波兰,波兰残存的时间已经不长了,为了战略物资与获得对英作战的战略海军基地,元首让我们进行对挪威的登陆作战,这次说明元首很重视啊,甚至拨出了新锐的俾斯麦与欧根亲王,加上一众的新式战舰,连“那位”魔女都配备了。”

“可为什么现在,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错觉吗?”

灰暗的云朵如同蒙布般盖上了太阳,太阳的光线被囚禁在天空中,不断的挣扎着突围,但终究还是被完全吞没。

——————————————————————————————————————————

云层之上,浓密的云朵像是一团白色的浆糊,又像是一团巨大的棉花糖。

在这中间,一架飞机撞破这团棉花,尾翼裹挟着洁白的尾迹从云层中穿出。

“嗡嗡嗡嗡………”喷火式战斗机聒噪的螺旋桨发出的声音不断叩击着飞行员的耳膜,机翼上象征日不落帝国的喷漆似在诉说着今日的荣光。

伴随着穿破云层,蔚蓝色的大海便显现在二位飞行员眼前。

在云层之上感觉非常地飘渺,如同与人世间隔绝一样,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人生的所有不快都会忘掉。

但是这样总没有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呢。

杰克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望远镜抬起。往海面上扫视了好一通后,基本确定没有任何敌舰——下面除了蓝色的水就是蓝色的水。

他把护目镜抬了抬,用手指揉搓着干涩的双眼,领航员还要兼顾侦查工作,真的是——太累了。

即使习惯了,但这样的侦查还是一成不变的枯燥啊,该死啊。

他无聊地把望远镜放下,与驾驶员麦克聊起来:

“嘿,上头的人是怎么想的,让我们去这里执行侦察任务,万一一个风暴刮来,咱们可就没有油能够回去了。”

作为与杰克拍档了半年左右的人,麦克早就习惯了他的嘴碎与抱怨,甚至都麻木了。

“行了行了,杰克,麻烦闭上你的鸟嘴,放安心一点,套用法兰西的那群梅毒痨病鬼的话来说,这就是:‘il n'y a pas le feu au lac’(湖里不会着火)。”

麦克鹦鹉学舌一般模仿着法语,却引来杰克的一阵鄙夷:

“我可受够那群花花公子的油嘴滑舌,那群家伙干啥啥不行,投降第一名,听说那群家伙在马奇诺坐了一个多月了,夜夜笙歌,日日派对,梅毒都染了不知道多少个了,哪里像我们,还要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抱怨完后还恨铁不成钢似地晃了晃头,微微啐了一口,随意地把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拿起,漫不经心地扫视着。

一边搜索着,一边嘴里还不断的碎碎念:“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也就远处还有几个小岛样的黑影………”

“诶?!等等!小岛?!”杰克激动的腾的一下跳起来,但在安全索的拉扯下又被摁回了座椅上。

“你激动什么啊,跳个屁啊,想玩高空跳伞吗?还是说想成为鲁滨逊啊?!”后面的家伙的动作吓得麦克一通骂娘。

杰克不断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手上的海图拿了出来,仔细地对照了自己的位置,确认了一件事情:

“妈的,我就说嘛,这附近可没有小岛的啊!诶,不对,如果不是小岛的话,那我看到的———”

“看到的还能是什么,又不是什么———”说着,麦克也醒悟了过来,整个身体像触电一般颤抖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

“敌舰!!”x2

麦克深呼吸了好几次,把燥热的身体冷却下来,因为接下来,他们面临的考验才是最严峻的。他转过头去,对着杰克笑骂:

“淦!真让你逮住大鱼了啊,别废话了,报方位!”

杰克把海图放在膝上,握着红铅笔的手都颤抖起来,颤颤巍巍地在海图上画了个“X”。

“偏航角20度。”

“希望一会儿我不会被防空炮打成火**。”说着,杰克还举起手在胸前虚画了个十字。

“靠,都说了闭上你的鸟嘴!”

地图上标记的红色“X”,似乎是鲜血般,爬在密密麻麻的经纬线上,象征着处决的启幕。

——————————————————————————————————————————

俾斯麦号,前桅杆瞭望塔上

埃贝尔感觉今天绝对是自己的幸运日,整天的海况都很好,舰船没有多大的颠簸,就是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不过刚刚还有战友给自己送午餐了,还捎带了杯热可可——这可是舰上的紧俏品啊,多少人为了争夺它而头破血流。

虽然午餐早就凉透了,但就着海风的咸腥味,吃着还是很有闲情逸致的,颇有种在柏林的河岸边餐厅里吃饭的高雅。

当然,以上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就连杯子里的可可在冰冷的海风吹拂下也冷了,喝进嘴里丝毫没有那种醇厚的味道,反而如同普通的冷水一般一溜就到肚子里了,什么都没有品尝出来。

埃贝尔咂了咂嘴,似乎还想回味着什么。

“算了,反正排除这些美中不足外,今天还是很幸运的嘛。”

他暗自补充:‘起码幸运过前辈了。’

之前这个岗位上的前辈很不幸,在从瞭望塔上爬下去的时候,被掉落的凝结在桅杆上的冰棱子给结结实实地来了个对穿,当场身亡。

虽然这是极少概率事件,但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些阴影,毕竟这是个高危岗位,战损率超过七成,能幸运点也很好嘛,不然指不定哪天给事故阵亡那就没有能享受幸运的命了。

心中胡思乱想完了,埃贝尔开始打开海事记录册,拿起望远镜对周围海域和天空进行观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的海事日志还是和昨日大体相同吧,明明已经快逼近挪威了,这一路上还这么风平浪静实在是不可思议。

埃贝尔夹在手上的铅笔无聊地敲打着书页,但很快,敲打停了下来。

当然,与此同时,今天的幸运似乎也要结束了。

望远镜视野的上方居然看到了一架敌机!!

埃贝尔把铅笔摔在地上,急忙跑到传声筒前歇斯底里地大喊:

“发现敌机,重复,发现敌机!!”

不一会儿

“呜———————”

凄厉的防空警报瞬间响彻整个舰队!甲板上,到处都是从舰桥里匆忙跑出来的士兵,他们迅速地找到自己的防空炮位。

士官在大声喝令:

“装填、装填!!”

“密位调整!”

“射击准备!!”

伴随着一道道指令,士兵们快速地把弹匣卡入插槽里,握着旋盘的手迅捷地做起圆周运动。

“吱呀吱呀………”旋盘不断发出咬合的声音,林立的防空炮管抬起头来,向着天上的侦察机露出了它凶恶的獠牙!

“咔!”

扣动的扳机牵引着机械,撞针急促地撞击着底火,喷吐出无数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伴随着绵延不绝的射击声,铺天盖地的炮弹被射向空中!

“轰………”

“轰………”

“轰…………”

无数团黑色硝烟绽放在空中,无数的弹片碎裂四散开去,带来无尽的爆炸声,它们如同礼花一般灿烂地绽放着,送来的,却是死神的函件!

“嗡嗡嗡嗡………”

螺旋桨划开一团硝烟,风力把黑色的烟团搅得稀烂,向下的机头近乎垂直地冲向海面,机翼在不断的颤抖!!

喷火战机机身在空气的挤压下激烈的颤抖着,俯冲带来的巨大压力把二人死死的压在了座椅上。

透过机窗,看到如同开了花一般的天空,与不时在附近爆炸的炮弹,麦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整个皮帽子里全沾满了汗滴,但此时他根本无暇顾及,反而转过头大骂后面的杰克。

“草,这高度够了吗?快点拍啊!!指不定这群**养的一会儿就把我们打下来了!”

“知道了……急什么?!”

杰克对好焦后,手指快速的摁动快门。

“咔擦咔嚓——”

虽然只是拍了一小段时间,但麦克真的感受到了自己像是度过了一年,不!十年!

麦克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操纵杆,像是落水的人握住稻草一般。

他回头大声吼叫:

“行———了————吗?!”

“稍等………”杰克又摁下几次快门后,收起摄像机,同样大吼着:“可以了———拉起吧!!!”

麦克如蒙大赦般迅速地拉起了飞机,机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周弧线,在布满漆黑硝烟的空中冲撞开道路,一头钻进了云层!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