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朦胧的,好像过去在雪原上看到的一样。
没有目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光。
好像谁的眼睛。
不,太过分了,这样的眼睛的主人,究竟是多么悲哀的存在啊。
但是在这光里,有画面在闪动。
这是。。。什么?
——
皮靴的刺鼻胶味和火燎一般的生产烟尘。
这就是我今天早上醒来时的欢迎礼。
“都走快一点!”
看守们拿着鞭子,甩在斑驳剥落的墙壁上,每打一次就掉一块粉尘。
根本没有梳洗这个概念。
习惯了。
不,这种时候应该说是麻木了?
反正我对于一切都不在乎了。
士兵们懒散地列队,穿着的军服也松松垮垮,脸上的胡渣让他们的脸好像掉在地上的脏饼一样。
我忍不住笑了笑。
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在笑。
笑容在这种世界里,和毒药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我用余光看着那些没精打采的士兵,他们身上也和我一样,散发出绝望的味道。
在这个被一切抛弃的地方,囚犯和看守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死人而已。
所以当我的手抽到黑色的签的时候也很稳定。
你想,死人怎么能再死一次?
说不定被处死反而是好运,这种思想在我的脑海里野蛮生长起来。
囚犯们默不作声,当然,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就好像冻伤一样,最恐怖的不是最开始的痛苦,而是时间流逝后的无感。
我和其他人被带到一个已经废弃的矿坑里。士兵们拿起弩,有些兴奋,好像以前人们围猎一样。
不,把我们比作野兽也未免太侮辱野兽了。
至少它们还有生存下去的欲望,还有生命的活力,还配称之为活物。
我们可不配。
这个矿坑不是我亲人死去的那个,我对此有些失望。
但没关系,已经有不少人先死在这个矿坑里了,应该不会寂寞的。
我闭上眼睛,听到弩箭上膛的咔哒声,不知道几秒以后,我就要死了。
心情却出乎意料的。。。不,有些不对。
这天依然是阴天。
我睁开眼睛,看向天空。
阴沉沉的,仿佛地狱的门扉般的天空。
啊啊。
我好像哭了。
可我也不清楚为何而哭.
“预备!
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这次闭眼,将不会再有见到光明的一天。
连这种死气沉沉的光都见不到了。
“轰隆!”
这个动静未免太大了。
我睁开眼,发现其他人,甚至士兵都和我一样困惑。
那个小队长打扮的人先是皱起眉头,随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始不顾形象地撒腿狂奔。
其他士兵在见到他这幅样子后,却还是犹豫着。
就在这时,第二声轰鸣炸裂开来。
这次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士兵们全部撒腿就跑,我们中也有几个受不了这种压力,开始状若疯狂地一边跑一边拉扯着士兵。
谁先扣动扳机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面前的一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是个白毛菲林族人,鲜血在她保护得还算好的头发上蔓延开来,像童话故事里的红荆棘。
“额啊啊啊,你们这群家伙!”
混乱开始分裂和增殖。
几个人冲上去和士兵扭打起来,士兵里壮硕的几个开始回头狠狠地揍靠他们近的人。
爆炸声开始密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仇恨的火烧味。
“*乌萨斯粗口*你们这群垃圾,滚开!”
“额。呜啊啊啊,啊!”
一方是因为压迫和绝望而失去理性的野兽,一方是被驱逐到世界尽头的士兵。
两根汤勺在搅拌着混沌的锅底。
最终炖出地狱的景象。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属于我的命运的降临。
被爆炸炸死也好,流弹击中也好。。。
只要能让我得到安静,我愿意——
好像有谁在冥冥之中听到了我的愿望。
“啊。”
我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仰面倒在冰冷又肮脏的沙地上。
没有去查看到底哪里不对,我把头贴在地上,身体放松。
面前那阴沉沉的天空因为炮火染上了一点黑色。
不过这次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嫌弃这样的天空了,原本沉重的躯体好像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云朵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那些喧闹的、沉重的声音则是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离我远去。
快到了吗?
就在我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巨大的光亮撑开了我的眼眸。
太阳像是不甘心似的刺穿了厚重的冬日云层,把它的光和热投射在这永不解冻的冻土上。
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人走路的声音。
沉重却稳定,我只听过那个偶尔来这里的“钦差大臣”发出过这样的脚步声。
那个人走到我身边,低下了头。
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
尘土飞扬,这个人好像,跪了下来?
我的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又说不出来。
他背对着阳光,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的身体,很温暖。
我无意识地朝他伸出手去,下一秒,我被一个火炉一样的怀抱包围。
好像很多年前,爸爸带着我和妈妈,偷偷坐在锅炉房的房顶上吃红薯那样。
我竟然还有这样快乐的记忆吗?
“啊,啊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哭了出来,明明应该因为得救高兴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呢?我。。。
那个人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好像在对我说“没事了”一样,轻轻地用巨大的斗篷将我包裹。
所有的声音离我远去了。
只剩下他令人安心的心跳声。
这就是我和父亲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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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冬天的清晨是最危险的。
我一边在脑海中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一边掀开帐篷的帘子,打算去河流那边提水准备战士们的早餐。
临时营地建设在森林边缘的一个河流旁约莫五百米的地方,伯卓卡斯替老爷子虽然觉得这样做风险很高,但碍于我们资源的匮乏,也不得不允许了这一决定。
走到帐篷外面,冰冷的寒风像死神的镰刀一样开始切割我裸露在外的肌肤,好在我应该算是这里最习惯寒冷的,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
“等,等等我,叶莲娜。”
我不情愿地转过身去,一个有着棕色耳朵的沃尔珀女孩穿着军大衣从帐篷里钻出半个头,然后像是被扔进冰海里一样挣扎着缩了回去。
她叫艾兰,是我目前的室友。。。准确来说也许帐友更合适?
“那那那么冷,叶莲娜大姐你是怎么受得了的啊!”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先去喽。”我朝着她扔下应该是很不讲情谊的一句话。
“我,我马上啦,叶莲娜大姐欺负人。”
说着会让男性产生保护欲的话,她在帐篷里有窸窸窣窣地捣鼓了一阵,才撑着比原来胖了一圈的身体走到雪地上。
“走了。”我朝她无奈地招呼了一声,先迈开步子走向河流。
——
“叶莲娜大姐,老爷子是去巡逻了吗?”
“不知道。”
“那凯利哥哥怎么不见了?”
“不关心。”
“早饭有土豆吗?”
“没有。”
“呜~”她的棕色耳朵耷拉下去,一张漂亮的小脸也垮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容易就失落吗?
说来惭愧,但实际上我和她只是昨天晚上被分配到一个帐篷里的交情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够自来熟地搭话,而我则不能。
看着她低下去的头,我决定破例一次,和她搭话。
“话说,艾兰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姐啊?”
虽然是为了搭话而刻意提出的问题,但我对这个问题抱有的好奇心是真的。
“嗯。。。因为叶莲娜大姐你一直都表现的很厉害啊。”
她好像瞬间恢复了精神,开始歪着头思考起来。
这种莫名的活力。。。让我很难理解。
“很厉害?”我追问道。
“嗯。。。像现在这样,穿得那么少就能在外面走。”
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上下扫了扫。
“还有去年的晚会上,叶莲娜大姐你一个人喝晕了三个人没错吧。”
“咕。”
我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头。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黑历史,在同伴的怂恿下突然开始拼酒,结果没想到越喝越觉得开心,到最后甚至开始抢酒喝。。。
真是不想回忆的东西。
“还有你当时为了制止一个酒品不好耍流氓的家伙直接撂倒了他,坐在他身上,结果他就在那趴了一晚上,拼了老命都没能爬起来。”
似乎是想起了那个滑稽的场面,艾兰笑得捂住了嘴,手上的铁桶一颤一颤的。
“哈,哈哈,是呢。”
我突然开始后悔起和她搭话这个决定,如果能有什么源石技艺能让时间回溯到两分钟前我绝对会照着自己的脸来一拳。
很重的那种。
——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了吵闹的氛围。
就好像传闻中东国“下饺子”那样,我们提完水回来已经接近饭点了,拿着铁盒子的、穿围裙赶路的,或者还有一点点闲心化妆的,路上都遇见了。
我们把水提到我们那的嬷嬷帐篷旁边,然后按照我们平日分配的岗位开始准备早饭。
我清点着准备好的食材,除了麦粥以外只有少量风干的腊肉,比例的话,一千比一?
连续袭击了几个驻地,却因为今年收成不好的缘故而陷入食物不足的窘境,连一直以来由解放地区供应的土豆都断了补给。
我有些忧心地皱起了眉头,但立刻放弃了继续做思考。
眼下最重要的是准备早餐,至于之后,有的是时间思考。
虽然说是准备早餐,但也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速度和食物的生熟与否更为重要。
我用木勺搅拌大铁桶里的粥,结果因为靠的太近被蒸汽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我不得不抬头让自己能呼吸到正常的空气。
“叶莲娜大姐,真不小心呢。”
艾兰把刚才路上找到的一把野菜放到我脚边,说。
“你那边弄完了?”
我从咳嗽中缓过气来,一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一边朝艾兰问道。
听到我有些惊讶的语气,艾兰一屁股坐倒在我身边,有些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烹饪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拿手特长哦。”
我瞟了一眼她负责的那锅,里面的量比起我这锅有些许的减少。
再低头看了看她的嘴角和衣服。
“因为早点做好就可以早点吃到?”
我冷不丁地说道。
“啊啊啊啊!叶莲娜大姐是怎么知道的。”
她发出夸张的惨叫。
看着她活宝的样子,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许。
“不过真羡慕那些乌萨斯士兵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能吃上土豆,好幸福啊。”
看见她这个动作,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看来和她说话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我白了她一眼,不过显然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对我造成的困扰,继续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起来。最终,我只能无奈地继续搅拌起锅里的粥。
正当我们两个沉浸于这样普通的日常时,一声枪响穿过了我的脑海。
艾兰被吓得从地上蹦了起来,我则是把木勺抽出了锅,紧紧地握在手上。
这个声音,我们所有人,哪怕孩子都不会认错。
有人。。。是走火?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凝视着帐篷的几个间隙,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下一秒就会有黑褐色的弩箭朝我们袭来。
但是没有,那声枪响以后,营地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好像老鹰影子下的兔子洞。
就在我的神经快要绷不住而烧断的时候,一声惨叫划破了天空,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洪流一样杂乱的脚步声和震耳欲聋的叫喊。
“敌,敌袭!”
我的耳朵精准地接收到了这样的声音。
顾不及许多,我一把拉住艾兰的手,准备撒腿狂奔。
我们两个的位置和嬷嬷们所在的地方有点距离,如果不赶紧汇合,落单的话。。。
强硬地终止思考,我现在必须——
“把手举起来!”
来不及了。
三个穿着乌萨斯士兵制服,手上拿着制式弩箭的男人从我们来时的路上朝我们走来。
我伸手把艾兰护在身后,慢慢地后退。
三个人里面有两个显然是老兵了,举着弩箭的手十分稳定,而且全身透露出干练和一点点的轻松。
剩下的那个则是个绝对的新兵蛋子,衣服扣子全部系地牢牢的,脸上甚至因为头盔绑带而有了勒痕。
“喂,*乌萨斯方言*,你不打算弄一个尝尝,她们长得还挺不错的。”
“你乐意,我才不要,这群感染者,难道你喜欢狗?”
两个老兵互相喷着脏话,露出的黄牙显得恶心至极,但脚下却是不停地和我们维持着安全距离。
“喂,听得懂话吧,感染者。”其中有一个这么说道:“我也没兴趣对女人下手,自己把自己绑起来,跟我走。”
“我说,直接干掉最好。”另一个说。
“万一血溅在身上感染了怎么办?”
“也是。。。”
就在局面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新兵的脚突然碰到了我的锅,里面盛的粥溅出来一大滩,直接落到了他的裤脚上。
“啊啊啊!”他滚倒在地,紧紧地抓住脚脖子,挣扎着把粥拍飞。
“拉奇,你这废物。”一个老兵走过来踢了这个新兵一脚,然后开始收集附近的积雪。
“喂,她们怎么办。”
“全杀了,不然呢?拉奇光是靠近她们就倒了大霉。”
那个老兵没好气地道。
“好吧,我离远点”
另一个个老兵端着弩走了几步,然后把弩抬起来对准了我。
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就为了这种理由,我们就要死?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矿场,是生是死不需要理由的地狱。
原来我一直没有得救过,即使从那里逃离,只要我还是感染者,就不会有正常生活的一天。
“咔哒。”
扳机扣动的声音简直比雷鸣还要大。
这一次我没有闭上眼睛,如果这就是我的终结的话——
至少要看着它到来。
我倒在地上。
但是身体没有变轻,反而是沉重起来。
还有温热的东西,在我的胸口一点点渗开。
我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朝胸前看去。
艾兰。
“土豆。。。大姐。”
带着笑容,她趴倒在我的胸口,像是睡着了一样安稳。
理解不了。
为什么?
“搞什么,这么感人?”
诶,你好,我叫艾兰。
“赶紧解决吧。”
因为你是个厉害的大姐啊,所以能和你住一起我很高兴哦。
“等会儿,我拿支旧的箭,刚才用了新的,真亏。”
我喜欢土豆烧牛肉!梦想是能吃到很多的土豆!诶嘿,像大姐这样厉害的人肯定不只能吃土豆吧,听说牛排是只有厉害的人能吃的,大姐你吃过吗?
“咔哒。”
呵。
多么可笑。
明明只是知道彼此一点点而已,就值得豁出性命去保护?
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一个连活着都没有感觉的人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我也马上要死了不是吗?
明明,都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
身体,好冷。
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心脏却好烫。
就像在被火烧。
你们。。。
我抬起头,直视那个准备射出第二发的士兵,直视他那如同面对困兽一样冷漠的眼睛。
我不要就这样死掉!
你们。。。
前所未有的求生意志在我胸膛里炸开,我的喉咙第一次发出了不像人形的咆哮,双足仿佛脱离控制一般,全无章法地朝那个士兵狂奔起来。
弩箭射出。
我的肌肉在哀嚎,大脑在发出最高级的警报,力量在流逝。
但是知觉却越来越清晰。
从手,到脚,然后往外延伸。
接触到的大地是冰冷的,空气是冰冷的。
但是,
霜和雪,还有水。
都像我胸口的血液一样滚烫。
都像我的手指一样听从我的命令。
我猛地一挥手,积雪混杂着冰块拔地而起,仿佛坚硬的墙壁一样伫立在我面前,那支弩箭发出不甘的“噗吱”声,从我的脸颊擦过,掉在地上。
“这,这什么,扎克、拉奇,快起来!”
雪墙破碎,我的双手被坚硬的冰块包裹,朝着那个倒在地上的新兵拉奇和叫做扎克的老兵招呼而去。
很幸运,拉奇被刚才的雪墙给吓到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打晕了过去。
扎克则是反应很快地一个后跳,手上弩箭上膛。
但是我不会给他机会,一点也不。
周围的气温被我命令下降,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聚成了冰晶。
扎克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惊恐。
当然,因为我把他的扳机给冻住了。
我把他扑倒在地上,照着他脸上就来了好几拳,怒火和新觉醒的力量冲昏了我的头脑,但就在这时,我的耳朵听到了上膛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那个被我遗忘的,杀死了艾兰的老兵,正用他的弩箭对准我的额头。
“我想你是该完蛋了,*乌萨斯粗口*。”他脸上满是狰狞和厌恶。
来不及了,但是我没有放弃,我用手撑住地面,准备拼上去扑倒他。
“对,你完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还没等他扣下扳机,他手上的弩箭就被高大身影捏成了破碎的零件。
“啊。”
他愣住了。
下一秒,他被来人用拳头狠狠地击中脑袋,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我从扎克身上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到这个老兵的身边,把手举高。
我能做到。
手上的坚冰一点点地改变了形状,变得越来越锋利,越来越尖锐。
我把手狠狠地挥下,然后把全身的重量压在这个由冰铸造的匕首上。
“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地惨叫起来,涕泪横流,开始用全部的力气向我哀求,向我道歉,让我放他一马。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他的哀嚎变成了咒骂,但是我依然没有回应。
因为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等到他失去全部的力气,我确认了他是带着痛苦死去的之后,我拔出占着鲜血的冰匕首,朝着扎克走去。
一会儿后,扎克也死了。
于是我站起身来朝着那个新兵走去。
新兵从已经从短暂的晕厥中醒来,看到我拿着沾满鲜血的匕首朝他走去,蜷缩成一团放声大哭。
我走到他面前,举起了匕首。
但是我没能刺下去。
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后,握住了我的手腕,无论我怎样挣扎,甚至用冰去扎他的手,他都没有放开。
“他还是个孩子。”他这么说道。
我这才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起这个新兵。
竟然比我还矮,而且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甚至连行军背袋都没有。
真的是个孩子,甚至连十岁有没有都是个问题。
“如果是在正面战场上遇见,我不会阻止你,但在这里。。。”
高大人影,父亲这么说道。
“我们不能变得像乌萨斯一样。”
能感受到父亲松开了手。
我的手无力地垂下,疲惫和初次施术的空虚像暴风一样吞噬着我的精神。
在一片混沌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艾兰。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父亲走到她身边,将她瘦小的身躯轻柔地抱在怀中。
“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安全。”
我麻木地任由父亲将我抱起,我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就这样看着我们离营地越来越远,鲜血、粥、帐篷、士兵、踩出来的走道,火光。。。
直到一切都缩小成雪原上的一点。
直到我再也看不见除了白雪以外的任何东西。
直到我确定已经不可能有人发现得了我们。
“啊,啊啊。”
泪水终于流下。
五年来,我再一次在父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白色的雪原上,回荡着一个女孩的哭声,除了她的父亲和这片雪原外,没有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