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

陆以北尖叫着从床上醒来,被汗水浸湿的睡衣紧紧地贴在背上,传来丝丝凉意,摘掉眼罩,摸索着开了灯,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床铺。

他做了一场噩梦。

梦见了兔先生,又梦见了被兔先生袭击的可怜女人。

在最后时刻,他看见了兔先生的三瓣唇像是开花一般向外翻卷,绞肉刀似的利齿轻易地切割开了脖颈处的动脉,滚烫的鲜血泉涌。

噩梦中女人惨烈的死状如此鲜活,即便只是像旁观者一样看着,陆以北还是有了亲身经历的错觉。

直到醒了过来,他还能隐隐感觉到脖子上还残留着被利齿撕裂的幻痛。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摸到了一手湿腻的液体,指尖一颤,心跳骤然慢了半拍,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汗水而不是血液。

那只兔子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他下意识地想要联系警方,但转念一想,觉得贸然报警的话,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因为一个噩梦而报警,尽管那个噩梦鲜活得就像是真的正发生在这个世界某个角落,也会被人当成是脑子有毛病吧?

可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

会不会轮到我?

这样的想法在陆以北脑海中冒出来,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脑袋。

不不不!

好端端地,怎么能自己吓自己呢?

没错,或许那仅仅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我只是跟兔先生接触之后,神经太过紧张了,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他如此安抚着自己,心中涌动的惊恐情绪似乎也因此稍微平复了一些,个屁啊!

大晚上的,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平静下来?

脸上的淡定,并不是真的淡定!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此刻的窗外一片漆黑。

时间是凌晨四点五十分,距离天亮至少还有近四个小时。

这种时间离开住处,到外面去并不会比待在家里安全,甚至可能更加危险!

这种情况,只能那么办了吧?

想着,陆以北起了身,去了楼下客厅。

客厅里静悄悄地,平日里那些叹气声、滴水声、以及黑暗中不时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似的,全都藏了起来。

光线昏暗的客厅中一片死寂,在这样的死寂当中,那件被晾在窗外的外套突然被风吹动传来的轻响便显得格外刺耳。

“哗——哗——!”

听到声响,陆以北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月色下,外套像是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一样,在风中兴奋地舞动着双臂。

“咕噜——!”喉结缓缓蠕动,陆以北咽了口唾沫,撞着胆子走上前,一下子把窗帘拉了起来。

眼不见为净,这样做可能没有什么卵用,但至少稍微安心一些。

开了灯,他踱步走到大日明王塑像旁边,双手合十,恭敬地冲着明王拜了拜,厚着脸皮开了口。

“养神千日,用神一时,小子我平日里也没亏待过您,今晚这事儿实在诡异得很,我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还望您不要介意!”

说完,陆以北静静地注视着明王像,那一尊黄铜铸造的塑像怒目圆睁,宝相威严,肌肉虬结双臂扛着核弹头,一看就让人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地安全感。

“好吧,您既然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许了!”

说着,陆以北几步上前,一把扛起了那尊几十斤重,半人高的塑像,转身朝着楼上卧室走去。

小心翼翼地把塑像安放在床上,打开床头的智能音响,选了一首由“白小花”倾情演唱《恋与魔法少女》第三章主题曲,陆以北这才再次回到了被窝里。

搂着塑像坚实硬朗的身躯,听着白小花悦耳的歌声,他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可他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

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等待黎明?

陆以北原本打算就这么“挺尸”在床上,干熬一夜的,却没想到,在天快亮的时候,还是支撑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意识保持清醒的最后一瞬间,他恍惚中看到,一层层模糊不清地的梦境最深处,有一双好像玻璃球一样的血红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自己。

被那一双饱含怨毒的双眼盯着,陆以北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坠入了水中一般,缓缓下沉,耳边有一个声音响起。。

像是奇怪的低语喃呢,又像是一段古老神秘的歌谣。

然后,那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

“阿姨压一压~♪”

陆以北从朦胧地梦中惊醒过来,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正铃声大作的手机。

电话是水哥打来的,他正向陆以北发起一则视频通讯。

陆以北砸了咂嘴,轻触手机屏幕接通了通讯,紧跟着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张帅到骚包的脸,冲着他展露出邪魅狷狂的笑颜。

“哟,我亲爱的小北北,早上好啊!”

“嗯,早上好。”陆以北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闻言,水哥悲痛欲绝的锤了锤胸口,“哇,你好冷淡啊!人家好伤心哦!”

“啧,不然还想怎样?你总不能期待一个面瘫病人对你笑吧?”陆以北不耐烦道。

“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还有这毛病了!真是可怜!”

陆以北一脸冷漠,“可怜个蛋啊!你个死牛郎,是来找茬的吗?”

“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那一行现在叫男公关,请你尊重一下!”

“是是是,公关先生,有什么事儿快说行吗?”

自从父亲告诉陆以北,水哥是花城第一男公关之后,他就从来没怀疑过。

试问,除了那种职业,还有什么职业需要穿得那么骚包,每天晚上开工呢?

并且陆以北每次见到刚下班的水哥,他都是一副精神疲惫,双脚打颤的模样。

仿佛在用肢体语言诠释着什么叫【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陆以北并不歧视男公关,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他只是单纯的歧视水哥这个人而已!

一个极度骚包的男人搞得跟粘人精似的,天天围着你转,跟古神低语一样不停在你耳边哔哔,这谁受得了啊!?

虽然陆以北知道水哥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关爱,但他跟他那个死鬼老爹兴趣爱好又不一样!

遭不住的哇!

“其实呢,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一点儿事情,深思熟虑了很久,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

水哥昨天晚上心口中了江蓠一箭,深思熟虑了大半个晚上,下定了决心,然后就给陆以北打了电话过来,本来想跟他合计合计收他做干儿子这件事情的。

然而打开视频通讯没多久,他就看见了陆以北床上,盖着半截被子,状貌娇羞的塑像,陆以北的手无意间搭在了塑像的胸前,暧昧的画着小圈圈。

刹那间,水哥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紧跟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你床上是什么玩意儿?!”

水哥突然鬼叫了一声,吓了陆以北一跳,猛地转过身去,便看见了在他身旁睡了大半个晚上的塑像,就在这时,水哥语重心长且略显悲痛的话语从手机里传来。

“小北啊,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完全没有考虑到你已经开始有生理需求了,对不起!这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疏忽了,可你也没必要这样啊!”

“那是塑像!黄铜的啊!会受伤的啊!你……”

水哥的话说到一半,陆以北面无表情地切断了通讯。

他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很快手机再次震动,还是水哥。

“小北啊,我想了一下,我刚才的言语确实过激了一点儿,我年纪大了,也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这就是网上常说的恋铜吧?我……”

陆以北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卧槽!你先别挂啊!我就不干涉你的个人兴趣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深思熟虑之后,想要收你做干儿……”

不!你不想!

淦!美好的一天从看见水哥结束!

一大早上就想占老子便宜!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当我爹?

陆以北再次挂断了电话,顺便把水哥的手机号、微信号、QQ号都拉进了黑名单。

然而,没多久他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里写着【没想到吧!还是我!】,从言语风格来判断,不用说,绝对是水哥无疑!

就在陆以北准备把水哥的新号码也拉黑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依旧是水哥发来的短信,不过内容却很一本正经。

【明天就是你大学报到的最后一天了,你今明两天抽个时间赶紧去报到,你延期入学的两年上限已经满了,今年不报道,只能回去重新高考了!】

陆以北拿着手机沉默了几秒钟,回复到【知道了,待会儿就去。】

然后……

拉黑了水哥的新号码。

刚放下手机,陆以北突然又想到了昨晚那个噩梦,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要把噩梦的事情告诉水哥的念头。

如果告诉了他,他一定又会大惊小怪的搞出一堆事情来,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心烦。

……

司夜会总部。

正准备下班的白开,收到了陆以北的回复,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如沐春风般的幸福表情。

有路过的干员看见了这一幕,好奇的问道,“老白,啥事儿啊这么开心?”

白开晃了晃手机,得意道,“我刚收了个干儿子!”

“哦!那真是恭喜了啊!这么好的事情,改天你可得摆宴请我们吃饭啊!”

“那是自然!”白开笑呵呵的拍了拍那位干员的肩膀,“不过,我得先问问我的宝贝儿子,他那个人啊,傲娇得很,还有点儿自闭,可能不太喜欢人多的环境!”

说话间,白开便给陆以北打了一个电话,然而在耳边响起的却是【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又尝试发送了几次短信均以失败告终之后,白开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新号码已经再一次被陆以北拉黑了,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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