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场景是在一个看守所里。
莉莉满身湿漉漉的，穿着一件校服，被铐着手铐，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明晃晃的灯光照着她的脸，就好像是在审问犯人。
梦里的人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晰，但他却感觉到了莉莉几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气力。
就好像遭受了什么打击，已然一蹶不振。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梦里有人在念一段文字：
“编造虚假的险情、疫情、灾情、警情，在信息网络或者其他媒体上传播；
或者明知是上述虚假信息，故意在信息网络或者其他媒体上传播，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没有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什么？虚假信息？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莉莉什么也没有干，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
……
八月十八日，中雨。
霍紫阳从噩梦中醒转，发现自己身处计算机教室之中。
睡姿十分奇葩，两只脚搁在电脑桌上，屁股陷在椅子里，头歪在椅子的扶手上。
他赶紧看了一眼身旁——还好，莉莉还在。
电脑上还留着游戏界面，那是他和莉莉攻坚了一晚上的成果——重建罗马！
这里没有什么看守所，也没有犯什么罪。
现在大家都还在隔离区内，哪儿有什么看守所呢？
霍紫阳不禁庆幸，梦中的自己似乎还是有点判断力的。
但这个梦也太逼真了，逼真到让他有点头皮发麻。
他甚至还有点脑子不好使地打开了手机，搜索了一下近期警方发布的公告，看看有没有关于传播谣言而拘留的公告……
貌似本市确实是有两例这样的情况，但是和詹雯莉都八竿子打不着。
仔细想想，干这种恶作剧，确实不应该是莉莉做的。要是梦里那个人是老吕，到有几分可信度。
好巧不巧，未接电话里正好还有老吕拨来的两个电话，都是今天早上打的。不知道是要干嘛。
……
“你醒啦。”莉莉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被我吵醒了？”
“没有……没事。”莉莉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充满了不愿意起床的感觉，“之前好像听到了有电话的声音。”
“是啊。两个未接电话，我都没听到，睡得太死了。”霍紫阳说，“还是在梦里意识到了不对头，这才醒过来的。”
正说着这话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打来。还是老吕。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等他问出“你干啥啊，这么早打了三通电话”的时候，对面传来了老吕焦急的声音。
“老霍，老霍！出大事了！阿川那个乌鸦嘴……唉，我不想打断你们，但这事儿大家都有嫌疑，我觉得你应该过来看看……”
“怎么了？咋回事儿啊？”霍紫阳听得莫名其妙。
老吕一般喜欢发聊天消息，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打电话的。
“死了。真的死了。死人了。”老吕的声音带着气喘，“他真的死了。”
“谁死了？别搞恶作剧……”
“韩老师。生物的韩老师，死了。就昨天，昨天下午失联了，还记得吗？阿川那个家伙，非要说韩老师已经死了。现在是真的死了啊……大家现在都在往这边赶，你们也来看看吧。体育馆的那个地下室。”
霍紫阳的心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一个无比硕大……且沉重的问号。
他沉默地挂掉了电话，对身边的詹雯莉说：
“刚才老吕说的，你听到了吧。”
“嗯。”莉莉回答。
“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估计要每个人提供不在场证明了。”
……
……
他俩到体育馆那边的时候，地下室入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就连一整天都在寝室里肝活动的二胖，也到这边来了。
尽管，从犯罪可能性上来说，二胖是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家伙——在这之前，他全天都在寝室楼里，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
一群男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都在讨论究竟是谁痛下了杀手。有几个女生躲在角落里哭，不敢多看那具尸体的模样。
霍紫阳越过人群，走上前去。莉莉没有跟上来……她好像在安慰一个室友，那个女孩儿之前一直哭个不停。
韩老师的尸体被放在一块白布上，而发现尸体的地方已经被阿川用粉笔画了一个白圈。
白圈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上边写着数字1。
旁边有一件大概是被韩老师提前脱掉了的衣服，放在旁边，上边溅了血，被标记为2号证物。
看上去很专业，但这时候阿川心里也慌得一批。
毕竟是真的死人，不是柯南动画里的死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尽管人品不怎么样的、但却是隔离区里的少数成年人之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老霍，怎么搞，拿个主意啊！”他说，“几位保安大哥也都在这儿了，但保安大哥也没啥办法。物理组的王老师刚才也在，不过因为呕吐得不行，被送去卫生间了……”
找老霍拿主意，主要是因为他总是有主意。
霍紫阳看了看，说：“死因是枪杀？”
“应该是。”阿川说，“头部的一个弹孔，致命伤。老吕刚才把子弹取出来了。”
他指着旁边的另一块白布。上面放着染血的子弹，仍然是7.62毫米步枪子弹。
“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就发了那只被枪杀的鸟的照片，还有子弹的照片，你们怎么就不引起重视呢！！”霍紫阳痛心疾首地说，“我就说，这封锁区之内肯定有未知的枪支器械和未知的枪手……”
“你发那些专业的东西谁懂啊！”有个女生站起来说，“什么什么毫米，我们只知道保安手里有枪……”
许多怀疑的目光望向保安大叔。大叔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呢，我们昨天下午一直都跟几位同学在一起，晚上也在寝室门口巡逻。”
“能调得出监控吗？停电之前的监控？”霍紫阳问道。
“不行啊。”保安说，“地下室里面没有监控，只有外边走廊的监控。我们刚才还查过了，监控只到十二点零五分，这个时候体育馆里还没人。”
“那么说明韩老师被枪杀，是在断电之后。”霍紫阳说，“尸体是谁发现的？”
“我。”一个女生哭丧着脸说道，“本来我早上想去体育馆的舞房，但是走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半地下室的气窗全碎了。里边还有很多血。”
霍紫阳看了看，认出了这个女生——是之前急救知识大赛的参赛者，暑假在学校里本来是练习急救操作的。
“你是从外边看到的？”
“嗯，是的。”
“然后你就叫来了保安？”
“是的。保安大叔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霍紫阳从地下室的破损天窗往上边望去，这里的景象确实能被外边看到。与其说是地下室，还不如说是半地下室。
“你没有地下室的钥匙吗？”
“没有，我只有舞房的钥匙。后来保安大叔拿来钥匙开的门。”
“等会儿……”阿川看着那破掉的窗户，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有被动过的痕迹吗？”
“那我咋知道。”保安大哥两手一摊，“啥叫动过的痕迹？”
霍紫阳站在那个被阿川画了白圈的地方，朝破掉的气窗方向看去。
目力所及的远处，是学校图书馆，在封锁区的边缘。再往后，就是外边的世纪大厦了。
“图书馆距离这里有上百米了吧？”霍紫阳喃喃道，“站在图书馆的二层架枪，对着体育馆的半地下室一发爆头？这tm是什么枪法？不太可能吧……也许是近距离从气窗外边开枪。但枪手怎么知道韩老师就一定会站在这个气窗对着的这个位置？稍微偏一点不就根本没法射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