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昔日施密特夫妇没有出手终结天灾,也许今天的这一幕就不止会发生在枫荷市周边的这些地区中。

失去亲朋好友的悲泣声,衣衫褴褛的流民,伤痕累累的受灾者,将会是今天的成百上千倍。而施密特城主夫妇的贡献则让许许多多的家庭免于面对这样的灾难。

“阿姨,我来帮您维持这个术式吧。”

伊维安在小女孩面前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了白色的光焰中。

“谢谢你,小伙子……”

女人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感激的笑容,此刻她理应不需要在维系手中的术式了,但她还是坚持着不肯松手,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额上已经浮现处一道浅浅的皱纹,额上的发丝中也有少许花白的痕迹。

“爱丽,你……”

在伊维安潜心维持着法术的同时,艾莉卡也在他身边蹲下身来。

带着臂甲的掌心中举着一团温暖的光芒,汇聚到了暗淡的法术光球中。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有爱心的一面,我还以为你是个只会打官腔摆架子呢。”

“她们都是公主殿下心心念念的善良公民……”

当巧克力小姐将伊维安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时,心里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情绪:

这家伙,无论是在咲恋育幼院还是在里,对小孩子永远都是这么的耐心而温柔。

是因为从小就缺乏父母的关爱,所以才想要想尽一切方式弥补这种遗憾吗?

所以说,等到他和领主大人结婚交尾之后,应该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男人,好父亲吧……

巧克力小姐站在了伊维安的身旁,幽幽地开口道:

“要是你能到我们部族里帮我们生孩子,也会像这样照顾那些叫你爸爸的小崽子吗?”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这种问题呢?这时候说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唔,不好……

在维持了这个术式一段时间之后,伊维安便察觉到自己汲取地脉魔力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就像是背着沉重的负担攀岩一样。

怪不得说魔力扭曲地带危险呢……这还是在引路石结界范围内。如果是要在狂暴的魔力风暴中需要进行高强度的作战,恐怕消耗只会变得更加惊人。

“喂,你这个变态炼铜癖,凑过来是想干什么?”

正当伊维安正在一心一意地安抚着小女孩时,莎莉耶突然张嘴爆了粗口。

回头一看,正看到那个一脸肾透支的娘娘腔小哥凑了过来,向着这对惊恐的母女越靠越近。

“你……你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妈妈,妈妈救命!”

瞪着一双纵欲过度的死鱼眼,那家伙不管不顾地硬要往前凑,完全是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

喂喂,当着这么多旁人的面,就这么不要脸的吗?

“过来是想干嘛?”艾莉卡皱了皱眉头,随手按在了腰间的动力剑上。

显而易见,只要肾虚男想要做出出格的事亲,大概她是会随时抽刀砍人的吧。

“……”

然而这一次,这个一脸肾亏的年轻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惊恐的小女孩直往妈妈怀里缩的时候,肾亏男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那是悲伤,追忆,怀念……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与悔恨。

“不……不要,请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当肾虚男伸手掏向衣袋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母亲勉强着还想为自己的女儿释放一个防护法术。

“这些,都给你。”

脸色苍白的男子终于说话了,虚弱的母亲睁开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男人的手中有着一枚小小的糖果,还有一支用了半管的艾茴理智合剂。

在地脉魔力风暴爆发地区,每次释放法术都要冒着极大的心智伤害风险。这种东西与“香料”有着十分接近的制作流程,在物资紧缺的当口是极为珍贵的物资。

然而,这个一脸肾亏像的男人,却想要把这支来之不易的药剂送给她?

“你可以,自己用,也可以,给你的小孩。”

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似乎一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他拍了拍有些褪色的黑底白十字罩袍,支撑着自己的膝盖,缓缓地站起了身。

抱着孩子的母亲愣了愣——她几乎无法把这个先前在大街上骚扰自己和女儿的流氓和此刻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谢,谢谢。”

她向着苍白男子的背影道谢,却没能得到预想中的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酒色财气四人组,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黑底白十字的罩袍已经有些褪色发黄,上面打着补丁。腰间的动力剑剑鞘也凑合着修补了很多次,装饰与花纹也都差不多被磨平了。

罩袍下的附魔装甲不时泄露出少许魔力光华,看来已经使用了很多年头,离报废也不远了。几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营养状况也很一般。

伊维安细心地观察着, 把所有的细节都收入了眼底,总结道:

他们都是一些生活艰辛,被社会的重压磨去了锐气的平凡人。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想来余光镇前线多赚几个钱吧。

“各位队友,既然已经接了任务,那咱们就得对得起人家的这份信赖——大家各自分头行动,看看有没有难民需要我们的帮助,等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再汇合。”

“收到!太上店长大人!”

“香子兰会努力的。

“哥哥,那我和亚莉莎姐姐一起哦。”

目送着女孩子们携带着有限的治疗设备离去,伊维安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有我们这么点人,果然还是杯水车薪啊。

当小女孩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沉沉睡去之后,伊维安不由得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想要伸个懒腰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不远处酒色财气四人组中那个领头的烟鬼却朝着伊维安的方向走了过来。

“咋了,干啥呀?过来是想打击报复还是咋地?”

伊维安斜着眼睛瞥了眼凑过来的烟鬼:

“手持刀枪战战战,不服咱们出去干。英雄儿女千千万,谁怂谁是王八蛋——怎么,有何指教?”

对方被伊维安呛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小伙子,你还挺傲的嘛。”

“傲?”

伊维安瞪了他一眼:“我傲?我必须傲,我的傲气不允许我低调。我的世界我的马,我爱咋耍就咋耍——先前你们队伍里那肾亏男调戏的是我女朋友,看在这份上,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好脸看吗?”

面对着这个能做自己儿子的年轻人如此一顿抢白,中年男人苦笑了一声,向伊维安递过了一根香烟:

“来,老弟,抽一根吧。”

他低声道。

“我为我儿子的事情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他,他以前也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居然是一家人啊……有意思。

“他是你儿子?看出来了——谢谢,我不抽烟。”

“哦……”

中年男子一屁股坐在了伊维安的身旁,他看着正在照顾难民的艾莉卡,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你什么人,该不会也是你女朋友吧?”

“对啊,你说对了。”伊维安展颜一笑,“她是我的大小老婆,跟在我身后那个白衣小萝莉是我的小小老婆;那两个山民女孩儿是我的同房丫鬟,那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精灵就是我的原配夫人了。”

“哈哈哈,兄弟你可真逗。”

伊维安的一通胡说八道让他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第一眼就看出来你还是处男,这么大放厥词不感觉到害臊吗?”

“啊哈哈哈哈(星爷笑)。被你看穿了啊。”

在和对方开了个玩笑之后,伊维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看着烟鬼的儿子在为受伤难民默默医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很好奇是什么样得经历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明明也是个善良温柔的男孩子,却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登徒子的样子呢?”

“哈哈,”老男人苦笑一声,“我给你说过,我和我儿子都是来自枫荷市的吗?”

老男人伸手弹了弹烟灰,情绪有些低落:

“其实以前这孩子不是这样的……但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在枫荷市发生大萧条的时候,很多家庭在那时都没办法养活自己的孩子。

他的母亲一个人养不活我们一家,养不活三张光吃饭不挣钱的嘴,所以最后没有办法,也只好把那孩子的妹妹卖给新迦南地的奴隶贩子……”

男人的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似乎是在讲述着一件别人的事情,和自己完全无关。

虽然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比如说,他是怎样将自己的妻子送给那些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蹂躏,怎样拿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酬金养活剩下的家人——他一句都没有提到,只是隐晦地讲述了自己过去的经历

但伊维安不会忘记,永远都不会忘记——就像他不会忘记因同样原因而失去父母的阿雪?

面对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一切徒劳地劝说都只会是雪上加霜而已。伊维安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所以啊,我儿子从那以后就有些魔怔了。他总是会把陌生人怀里的小女孩当成是自己被卖掉的妹妹。”

“哦……”

伊维安沉吟了半响,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那女孩活到今天了,大概今年有多大?”

“大概……”老男人看着艾莉卡的背影,“大概就和你那大小老婆差不多大吧。”

虽然送走了妹妹,但年复一年不堪折辱的妻子自杀了,欠下的一大笔债务仍然没法还清。

为了躲避债务,也是为了赚到一点钱,这对父子披上了驱疫者军士的外袍,来到余光小镇做了医疗师与猎杀魔物的赏金猎人。

“我儿子相信妹妹还没有死,那些多余的钱也从来都攒不下来。

他在很多地方的烟花巷都消费过,就是想找到一个在后背上有蝴蝶印记的女孩。”

“蝴蝶印记?”

“嗯。”

老男人重重地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解释道:

“那是在我送走她之前,对她施放的白色术式‘遗忘轮’留下的痕迹……这样,她大概就会忘了自己曾经有着这样一个悲惨的家庭,和没用的父母兄弟了吧。”

老男人似乎有些累了,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生活的沉重与艰辛甚至比灾厄中横行的魔物还要更让人憔悴。

“啊!不好,在这里耽搁的太久了,这会儿还得进公寓里看一看。”

老男人突然一拍脑门,“有些病人可能受到了来自黑色魔力风暴的强烈诅咒,到时候会不会变成什么怪物也说不好——带狼面具的小哥,我感觉你实力应该很不错。有兴趣和我结个伴吗?”

“行。”伊维安向不远处的艾莉卡招了招手,“爱丽,咱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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