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枫笑得更欢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剑不可辱？你难道是从西大陆来的剑术家族大小姐？”
“喂...你再笑，我就当你是在挑衅我了！”少女右手扶住剑柄，好像下一秒就要抽出来一样。
他看到少女身上的廉价革甲，嗤笑一声：“哇...脑筋那么死，不会真的是那几个家族的人吧？”一边佯装心慌，挤眉弄眼。
怎么会有剑士家族的人穿只有庶民才会去租用的革甲呢？这未免太有失体统了。
就拿罗·瑞德尔这家伙来说，宴会上的衣服都是从来不重样的，认为会“有失体统”。
瑞德尔家族仅仅是掌控了永昼城一家大商行而已。
那些视剑比妻子还亲，视荣耀比生命还重的剑士家族，可是当初那群屠龙者的后裔！他们怎么可能比瑞德尔家族还寒酸？
枫慢慢地走近少女：“小姑娘，你就饶了我吧...”
“喊谁小姑娘呢！”少女警惕地看着他。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那个笑容可恶的男生努努嘴，目光瞟向她锁骨以下那仿若空无一物的部位。示意是发育堪忧的胸部。
少女低头，呆滞了半刻。然后瞬间脸涨得通红，活像布卡莱特庄园秋天的苹果。
枫看到她“锃”地一下拔出了剑，寒光逼人。
“去死吧！”
枫着实被吓到了，他从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女竟然会为他的玩笑拔剑相向！
少女用的是一把花剑，电光火石连续三下朝枫的眼、咽、腹刺来。
枫慌忙地捡起地上木剑，刷刷刷三下招架住连续的刺击，只觉手臂剧麻。
没想到这少女娇小的身躯里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西洋剑部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好手？用的还是花剑，难道是埃文斯教委的弟子？”
少女收手，剑尖悬在枫的眼前，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蛇，随时准备扑袭出去！
枫则双手握木剑，希望拼刀时木剑不至于被甩飞：“我说你...没人教你新人的规矩吗？”
少女无视他的话，步伐变化，如鬼魅般袭来。
她手臂晃动，顷刻间一把剑变成了千千万万把，空气中留下银色的残影，枫的眼睛都被银光晃了一下。
“哪把剑是本体？”剑光如银蛇在狂舞，似闪电般迎头劈了下来！
面对闪耀的剑光，枫沉着等待着，甚至干脆闭上了眼。
老头子剑术教的不好，道理却教了不少。
“先后”，“盈虚”，“利钝”，这些东西枫都快听得耳朵起茧了。虽说他不认可华族剑，对于东方典籍里的一些说法却颇为赞成。
那一剑总会刺出，那时万千剑光总会归一！
枫要做的，就是比她更快！
空气中像是有无数根弦在嗡嗡作响，花剑如琴师的手指在拨动那些弦。
但杀机到了的那一刻，弦必定会绷断。
那将是他反击的时候！
就在下一刻，枫听到了弦绷断的声音。
那是一阵微弱的破风声，比起之前少女的架势而言，堪称近无，难被发觉。
但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枫的肘部倒竖，把木剑横在面前，斜握起来。
“干将献剑！”
宛如一个臣子微微躬身，谦卑地将剑捧上给帝王，目光却饱含杀意。
此招为老头子自创招式。他一直说想以东方名剑的典故创一套剑法，课上演示过这招。
当时枫认为这招太老，用起来过慢。在双方快速拼刀，一秒拼五六刀的战斗节奏中是根本不切实际的。
而当面对少女的突击时，他第一反应想到了这招。
就是这招，正好挡住了少女的剑刺。
少女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因花剑传来的巨大弹力让倒退半步：“这是什么招式？”
枫把木剑重新收回，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看到少女目光中似有火焰燃烧，明显是好胜心被唤起了。
少女手腕一甩，花剑潇洒地弹动，像是摆脱了什么桎梏，变得轻快了许多。
“这节奏是...要完...”枫一脸苦笑。
花剑弹出一个弧线，少女再一次攻了上来。
“左刺，右刺，全都是虚招！”
枫用尽全力去躲避少女的招式，却发觉很是力不从心。
哪怕已经看出来哪些是虚招，哪些是试探，哪些是真刺，他也跟不上出剑的速度。
快，太快了！
空气中的木屑四下纷飞，枫被击得连连后退。
他已经数不清接了多少招了，自己也感到颇为惊奇。
虽说是完全处于下风，但靠着平日大量训练带来的本能反应，竟然撑了这么久。
枫又有些看不透老头子了。
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老头子是个乱教学生的骗子，现在的战况却让他暗暗震惊。
“专诸藏匕！”
此招本是短兵招法之“刺客匕法”，却被老头化用在剑术上。
“剑为百兵之首，百兵皆可化为剑招！”
形似防御，紧急撤剑收腰，实则是在策划下一次进攻。这便是“专诸藏匕”。
枫自然也对这招抒发过嘲讽：“短兵尽求疾快，招招只为决生死，怎么会有反把它藏起来的道理？”
然而现在，枫却以他鄙夷的一招挡住了一次从侧面来的刺击。
就在此时，他看出少女收剑速度慢了一拍。
“呵，她贪心了。很多人都觉得这招罩不住身侧，以为可以再调整角度攻破。正如典籍里那位刺客暗中藏的匕首，这招其实把手腕弯曲的角度用到了极限！”
果不其然，少女并没有收剑，而是微调角度，想再刺一次。却被枫手腕一转，木剑挥动，恰好防住。
她脸上掠过一丝震惊，然后想速速抽剑。
不料因臂展过直，招式转老，速度明显变慢！
“晚了，荆轲刺秦！”
同样是刺客匕法里的一招，把身前关口完全打开，放弃了一切防御可能，却胜在其强绝的威力。由于也放弃了自己的关口，对方将不得不持剑应对这招。否则，将两败俱伤！
枫开始了反击！
随着“嗤”的一声，木剑被削去了半截。
那半截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在了地上。
才想着反击的他彻底傻眼了。
眼看又一剑刺来，枫慌忙用断柄挡了一下，然后便觉手腕剧痛，身子向后栽在地上。
少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枫，剑尖指着他的眉心。
“我输了！”枫大声开口求饶。
就这姑娘的狠劲，他都有些怀疑，如果自己不开口，会不会被一剑刺死。
“...”
少女一声不吭，而是转身看向训练室的门口。
“咳咳咳...”随着几声咳嗽，一个宽袍老人出现在了训练室里。
枫都没看见他是怎么来的，却一下认出了他标志性的四绺白须。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背驼得厉害，但仍能看出他年轻时应该身材高大。脸上皱纹极少，面色红润。瞳孔黑色，炯炯有神。
四绺白须两长两短，长的几乎垂到了胸前。活像位老神仙。
就是一袭宽袍看上去很不方便。
在大陆中央的永昼城，这种长相、装扮的人很罕见。
“不记得我了？艾莉？”老人开口了，气息悠长。
少女猛然想起，他就是在今天自己的最后一场和罗·瑞德尔决斗胜利时，宣判的那个教委！
为“决斗之王”这种赛事坐镇的强者，至少是米德加德学院的教委。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相貌奇异的老人是一名和不列颠公国十二骑士同等实力甚至更强的剑士。
枫则是开口抱怨：“王先生，你早就来了吧？怎么不阻止她？”
那老人笑眯眯对倒在地上的枫开口：“若关枫，你轻贱剑道，活该遭罪。而且这位姑娘早就发现我来了。”
枫心下一凛，却还是怀疑：“怎么可能？”
老人继续道：“你以为你真能与她分庭抗礼？她其实分心在别处了。”
那少女，或者说艾莉·潘德拉贡，也是暗暗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老人看了个通透。
她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
看到艾莉默认，枫则十分沮丧，他还以为自己的华族剑练的差不多有些火候了呢。
老人徐徐转身：“艾莉小姐，你觉得他的剑术如何？”
艾莉难以揣测老人的意思，干脆依据自己的感受如实回答：“所有的应对都是正确的。偶尔还有亮眼的表现...但他力气太小，速度太慢。”
老人点点头，示意枫：“明白了吗？”
枫有些不服气，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小子叫若关枫，刚才使的是华族剑。艾莉小姐用的是家传剑术吧？”
艾莉“嗯”了一声，眉头却皱起来。
不仅是因为若关枫这个拗口难记，明显来自东大陆的名字，更因为“华族剑”这个词语。
潘德拉贡家族的封邑在西大陆的北方诸岛，华族剑的名号，她只在学习剑术历史时听说过。
西方历法的起点是阿斯卡剑斩尘世巨蟒，东方历法的起点是轩辕氏铸剑封神。
也正是这两个大人物，奠定了剑士在整片大陆的崇高地位。
可是现在，华族剑极其衰微。在西大陆声称自己是华族剑剑士的人，无一例外是江湖骗子。
潘德拉贡乃不列颠王族，在城堡里也招待过这类江湖骗子，也难怪艾莉对华族剑没什么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