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紫阳在手机的闹钟声中醒来，阴冷的目光望向宿舍里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今天是正式封校后的第一天。没有早上的宿舍起床铃声，也没有烦人的集体晨跑。
但为什么还要起得这么早呢？
很显然，是昨天睡得太仓促了，忘记把手机闹钟取消掉了。
他穿着衬衣，没套外套，拖着一双仍然有点潮湿的拖鞋，缓缓走到寝室的阳台边。
外边的持枪保安，正在沿路巡逻，保证寝室楼安全。
天还没亮得十分透彻，有几个保安还在用手电照明。
一束光朝着霍紫阳这边打过来，打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光线又移开去。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一股仿佛被烧灼后的气息，就好像射来的光线不是手电筒的光芒，而是杀人的激光。
远处响起重型运货卡车的轰鸣声。霍紫阳心想，大概是新的一批建筑物资运到了，马上要开始在学校周边砌墙。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有军车开到学校旁边。
他拿着望远镜，看着一箱一箱的不明物资被从车上抬下来，放在校外的那条黄线外边。
有几箱里边的东西已经“探明”了，是军方的各种制式枪械。还有一些弹药，主要是麻醉弹和空气弹。
这些轻武器被发配到以前当过兵的学校保安手里，然后现役军人们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培训。
当然，是隔着黄线培训的。
这条黄线，划分了隔离与非隔离、常人与非常人。
或者说，可能发生畸变的东西，和不会发生畸变的东西。
……
……
“怎么了，老霍？你也醒得那么早？”
在卫生间刷牙洗脸的时候，隔壁寝室的吕新海也凑过来问。
“闹钟闹岔了。你呢？你为什么起这么早？”霍紫阳反问道。
“我啊，单纯就是睡不着。”老吕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都成了小白鼠，被隔离在这里。”
“那你昨天还跟我们打牌打得这么开心。”老霍讥讽道，“完全不像是个为前途忧虑的家伙。”
“哈哈，这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没准过几天大家都死了，就没牌可打了。死前要多赢几把。”老吕振振有词。
“行了，别辩解了，你就是觉得在晚自习时间打扑克牌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罢了。”
“那是，难得有一天不需要在晚自习时间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多爽啊。”
“你要是现在在家里，你肯定更爽。”老霍说道。
“唉，悔啊，我太悔了。”老吕捶胸顿足，“你说咱们，为啥要来受这份罪呢？你看其他的人，都在看我们的笑话。班群里开着匿名发言，居然还有人祝我们赶紧去死。太恶心了，这帮人。”
霍紫阳心想，谁会料到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
是的，八月十七日这种本该放暑假的日子，还在学校宿舍里逗留的学生，一般只有两种。
一种是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急救知识大赛的那帮人，现在要在学校里接受培训。
这种比赛每年都有，几个“兄弟学校”之间拼命相互竞争。
第二种，就是老霍和老吕这种，因为要参加全省和全国的学科竞赛，所以几乎一整个暑假都在学校里突击训练，等到九月、十月份的时候就要上考场了。
老霍是化学竞赛，老吕是生物竞赛。
班里很多人对他俩都不太看得顺眼，嘲讽他们是“生化杀人魔”。
毕竟都是经常因为竞赛培训的关系，不怎么参加班级活动。
离群索居，整天叨叨着别人根本不懂的东西。
……
……
也正因为培训的缘故，这种本该放暑假的时候，还留在学校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参加各种比赛的“同好”，数量比较少。
嫌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寝室实在是太无聊了，大家就会经常在晚自修后串门，甚至男女寝室也会串门。男生穿女装进女寝，整天打牌的宿管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般来说，晚自修时间，大家都会在教室里做卷子，老师会在旁边盯着。
加上早上和下午的时间，所有参加培训的人平均一天学习11个小时，赶得上衡水的节奏了。
不仅仅是学科竞赛的同学感觉累，参加急救比赛培训的那帮女生也经常抱怨。
“你们至少还能坐在教室里做卷子，我们每天在没有空调的地方对着假人做人工呼吸，肺都要吹炸了。”
这话倒是真的。
霍紫阳去看过他们训练的那个地方，是在一个地下室里，没装空调，热得要命。
地上摆着一排一排的假人，旁边还放着一罐罐的医用酒精，还有备用的纱布。
……
……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昨天下午，因为一个意外的事件，而被天翻地覆地改变了。
一颗陨石从天而降，降落在学校食堂顶，把这整个二层楼的建筑砸成了一个深坑。
霍紫阳当时坐在教室里，正在拼命回忆着黄铁矿的晶体结构。
突然外边一声巨响，简直就像切尔诺贝利大爆炸了似的。
桌子椅子全都开始摇晃起来。但又不是地震的那种晃——这座城市不处于地震带上，根本不可能有大到能够震塌教学楼的地震。
他以为是旁边有什么化工厂又出事了，毕竟附近这一片是工业区，各种杂七杂八的厂子特别多。
结果一个保安急匆匆地跑进教室，让大家别做卷子了，出大事了。
一整个教室的竞赛生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做模拟卷。
——当然，如果是班里其它同学坐在这里，这时候肯定已经扔掉卷子往外跑了。
“真出事了！食堂都被砸成坑了！”保安急了。
老霍抬头向窗外一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的视线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朵陨石撞击所产生的小型蘑菇云冲天而起，仿佛核爆真的出现了。
……
三分钟后，所有人被保安疏散到了楼底。
大家都站在开阔的小广场上，议论着这到底是什么。
五分钟后，有胆大的同学跑到接近陨石撞击的地方，拍了照片。
照片里，撞击地点旁边的一棵树扭曲成了数十米高的长柱，远远高于它之前的形态。就好像被撕成一条一条的香肠又被首尾拼接在一起，尤其恐怖。
一只猫死了，是宿管养的猫，但在它死前，身体膨胀成了几乎有老虎那么大。
拍照片的同学不敢接近，只是拍下了照片就回来了。
本来他还想把照片发到网上，但发上去之后十几秒钟就被删除了，又过了一分钟，他连账号都被封禁了。
“你的鞋子……”突然有人发现了拍照片的那位同学的鞋子不对劲。
这时候这位同学注意到了自己的鞋子。原本是耐克的气垫鞋，现在连商标都不见了，鞋带则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
十五分钟后，离这里最近的驻防部队半封锁了整个学校，驱散了整条街上的市民。
几个穿白大褂的科学家从军车上下来，沿着学校周围，画了一道黄线。
这条黄线在学校北门处基本上是沿着学校围墙来画的，但在南边，还把一小段的街道、几家店铺以及一些工厂画了进去。
三十分钟后，官方在网络上发布通告，有疑似携带未知病毒的飞行物降落，降落地点周围半径一千两百米的范围全部封锁。后续可能还会扩大封锁范围。
对外说的是未知病毒，但学校里的人可都亲眼看见了那玩意儿……
那根本不是什么病毒。
那是一种畸变，一种污染，一种……完全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