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后日谈（二）
—————— 绚璃辉子等人从各自的客房来到庭院中，山名康丰并不在那里。可能他还没醒来，又或者是出去办事了。
“你们有看到山名大人吗？”辉子问道。所有人摇摇头。
“你们说是康丰？”
将军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裤腿挽得老高，活像一个脚夫，似乎昨天做了些重活。
“没错，”辉子道，“山名大人去哪里了？我还想跟他说两句呢。”
“哦，他说家里出了点事情，连夜回去了，”将军道，“今天我就不送诸位了，回去听候旨意即可。”
“谢公方大人。”
大家向将军拱手道别，就匆匆离开了二条御所。因为，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情。
首先是辉子。她的伤口甚至开始化起脓来，这几天也经常莫名其妙地高烧。要不是她的意志还算坚定，这会儿早就撑不住而一头倒地了。
因此她第一个说道：“爹，那个……您就先带小平太回山吹吧，我一个人要去趟勐盘看病。”
“看病？”义就嗤之以鼻，“你丫头这么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病？”
“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哩！”说着辉子撸起袖子，露出已经化脓的右臂，“再不去看要没命哩！”
“……切，光是你吃的那些丹药都足以要了你的命，”义就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不信你受了这么点伤害能死了。”
一旁的莉莉丝母子边听边皱眉。这父女关系也太差了吧？绚璃义就说一句关心的话会死吗？
还真让他们猜中了。绚璃义就说一句关心辉子的话还真的会死。义就费尽心血打造的“真之武士”不仅是个秃子瘦猴，现在还变成美少女了，放在任何一个父亲的身上都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变故。现在战事已经结束，等辉子看完病回来他就会立刻命令辉子尽快研制变回男儿身的解药。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穿着轻飘飘的短裙和可爱的丝袜来主持他的葬礼呢。
总之，辉子一个人出发了，就像日常一样。
从京都到勐盘的路途并不远，坐船两天就到了。勐盘位于东海的伊势，不过并不临海，最近的海港是浚河国的兴国寺港。伊势和浚河之间的边界十分犬牙交错，因此长期以来也并不明确两国的边界。事实上这两国本来就是一个伊势国，在平安时代才分为两国，因此民俗几乎一致。近年来今川义东打算推动伊势和浚河合并，但是一直不见下文，眼下连今川义东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事儿就更没有下文了。
辉子登上了前往兴国寺的商船。这艘商船从大明前来，终点站是藤原。与一般的商船不同的是，这艘船不停瑞穗，改为停在京都小町港。
辉子的包裹里只有她最爱的《尊卑分脉》、一些干粮和水、以及两贯钱。前往兴国寺的船费是一百文，这是三等舱的钱。这艘商船还是一艘比较豪华的楼船，共有三层，一楼为三等舱和货舱，二楼为二等舱，三楼为一等舱。辉子当然不会花五百文买一等舱，所以她去了三等舱。
三等舱是六人间，上下铺式。辉子买的是下铺，当她到达舱房的时候，上铺已经躺上了人。辉子也没怎么注意，把包裹往床上一撂就躺下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辉子仿佛身处地狱，她似乎站在一座小岛上，而小岛周围的海水是鲜血。
“血海！”
辉子心里说道。
的确是血海。血海中不断冒着气泡，就像沸腾的开水，里面一颗颗人头逐渐浮了上来。
辉子定睛一看，是伊达盛宗、山名康丰、吉冈祥胜和海老名丰信！
四颗人头怒目圆睁，竟然腾空飞起，悬浮在辉子的眼前，最后摞成一堆，像一个人形。
最上面的人头是山名康丰，他喃喃地说着：“绚璃辉子……你把我的命卖出去了……还我命来……”
于是，所有的人头都说道：“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辉子惊恐万分，高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这群逆贼，逆贼！竟敢向我索命！”
不知是哪里的勇气，辉子竟然拔出腰间的小龙景光，冲着这四颗人头一刀劈去——
“退散！”
啊！
辉子惊醒过来，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最近做噩梦太多了。辉子心想，又摸了一下胸口，发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辉子又摸了摸金疮，突然一阵刺痛传来，痛得她不禁嘶了一声。
“等看完病，一定回去好好睡个七天七夜。”
辉子自言自语道。上次说睡三天三夜，结果刚回去就被提到京城平叛，因此这次她改口为七天七夜。
“看病？这位小姐，您也是去勐盘？”
上铺的人突然伸出他那圆溜溜的大脑袋，把个绚璃辉子吓得“哎呀”一声，连忙抱紧自己的被子。
“是、是啊，”辉子回答道，“怎么，这位先生也是？”
“没错！”
说着上铺那人竟然一个跟头翻了下来——不带爬梯子的，把个辉子吓得又是“妈呀”一声。
话说，这人口音有点奇怪，很多词的读音都不太对。外地人？
辉子这么想着，但见这人只穿着一双袜子，赤着脚走到辉子床边坐下。辉子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没有蹬鞋，也盘腿而坐。
这个人的装束不是大南地方的，而是明朝人的装束。他没戴头巾，梳着发髻，穿着蓝色丝绸的圆领袍，看上去有点气派，并且散发出一种读书人气质——这在大南是少见的。他的脸型很圆，脖子上挂着一颗蓝宝石，体型也比较中等，属于那种不怎么起眼的人，跟留着耀眼银发的绚璃辉子形成鲜明对比。
还有——他的耳朵尖尖着，有点像辉子隐约见到过的精灵族。
“所以说，”辉子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阁下要治病也应该在大明朝治呀？为什么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
“我这病要是能在大明境内治还好了呢！”那人一拍大腿，活脱脱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可问题就在于，我这个病，只有勐盘的永田神医能治。”
“永田神医？”辉子大惊，“阁下所说的永田神医莫非是……永田善鹤大夫？”
“正是！这位小姐，您真是那传说中的辉夜姬呐！”年轻人恭维道，“我这次特意先放弃会试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找永田神医看病！”
“怎么一个个都说我辉夜姬……明朝人都这么说……”
辉子在心里吐槽着。
“怎么说呢，阁下志语说得不错。”最后辉子迸出来这么一句。
“那是因为家父经常带我往来大明与大南各地，久而久之志语说得就挺好的。”
“哦？”辉子提起了兴趣，“阁下是商人世家吗？”
“别阁下阁下的，这样多生疏，”年轻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名片递上，“这是我的名片。河南商珞，字弘范，索利克希尔氏，请多多关照。”
辉子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
【建中靖国十年丙申河南乡试一甲第一名解元
索利克希尔氏 商珞
（后面有一行弯弯绕：Sorryxell）
魔法少女 敏敏
（后面有一行弯弯绕：Mimi）
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圣雅洁丝府明历县人氏】
各种意义上，这张名片所记载的内容都很离谱。
根据辉子有限的知识，这第一行应该是这个人的官职。不过根据大明朝的科举考试规矩……似乎又应该是这个人的功名。
第二行当然是姓名。但是这个“索利克希尔氏商珞”就更加离谱，他不是姓“商”吗？怎么又多出个索利克希尔出来？如果姓索利克希尔，不是应该叫索利克希尔·珞吗？
第三行就更离谱了。这个有点滑头的年轻人是魔法少女？首先性别就对不上耶！还有敏敏……应该是魔法少女的名字。难道魔法少女还要另外取名字？
第四行还好，是他的籍贯。河南圣雅洁丝府明历县，在辉子的记忆中应该是河南中部，离明朝首都中都不远不近。
“呃……”辉子尴尬地说道，“所以，这张名片上这么多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
名为商珞（暂定）的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面前这位银发少女可是不折不扣的南人，她能看懂这张名片才怪呢。
商珞（暂定）只好解释道：“第一行是我的功名啦。我是去年乡试的解元哦！就是第一名。”
“解元……”
辉子当然知道“解元”的含义。那岂不是学霸？
“好厉害！”辉子拍着手，“可是这又索利克希尔又魔法少女敏敏的，又该怎么称呼阁下呢？”
“都说了我叫商珞！索利克希尔是我的族姓，就像精灵族的阿库娅部、碧翠丝部、索伦章佳部这种，只是我们那个族群的总姓啦！不要叫什么索利克希尔·商珞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啦！”
“怎么可能……”辉子吐槽道，“索利克希尔多难读。还有我又不懂的说……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那是因为在我们那儿所有人都这么叫我……比如说考试报名的时候把我登记为索利克希尔·商珞这种，害得我光写姓名就要多写五个字，又比如说我的同年们都叫我索利克希尔兄什么的……”
“所以说，你干脆就不要叫什么索利克希尔，不就好了？”
“不行！”说到这里商珞激动起来，“索利克希尔可是我们一族的象征，不能随便舍弃的！”
“一族？”
辉子又纳闷起来。河南那块不都是一般的圣族吗？还有什么少数民族不成？
“那当然。我们索利克希尔族群可是魅魔族！”
“魅、魅魔族？！”
辉子感觉自己奇怪的知识增加了。魅魔族她从来都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因为这个民族本来就居住在靠北的位置，几乎不会特意来南方。据伏见宫贞成亲王《见闻日记》，魅魔族以女性为主，无论男女皆有绝世美貌，最普通的魅魔少女长得都跟南土最漂亮的公主差不多。魅魔族主要以精血为食，因此在明朝一直遭到排斥和歧视，许多魅魔族人被迫圣族化，为提高地位而被迫参加科举考试这种。
辉子不知道那个伏见宫贞成亲王有没有真的见过魅魔族，起码她今天见到了——商珞心形的尾巴已经从圆领袍的下摆钻了出来。
嘛，不像传说中那么妖艳。
“咳咳，不是传说中那种专门榨干男人的魅魔，起码我们现在不吃（和谐）精，”商珞尴尬地说道，“偶尔吸点血。”
说着，商珞站了起来——他心形的尾巴老么在辉子面前晃，从上铺摸索了一番，拿下来一个青瓷胆瓶，对着里面喝了一口。
“不好意思，我到饮用血液的时间了，”商珞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那上面挂着血，“放心，这是羊血。虽然也会喝点人血，不过我们大明的朝廷最近禁止随意捕捉精灵饮用精灵血，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这样啊。”
辉子一边应付，一边拼命增加自己奇怪的知识。
“呃那个，”辉子指着第三行，“那商兄，你这个魔法少女敏敏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名思义呀！”商珞笑道，“我就是魔法少女，然后身为魔法少女的时候叫敏敏，就这么回事。”
“魔、魔法少女……”
辉子彻底惊呆了。她今天第一次看到活的魔法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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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吐槽：本来设定成咪（和谐）咪的，因为影响阅读观感就改成了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