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长夜无边,也请前行吧,月光!会照亮你我前行的道路——”

空旷深邃的大教堂,一排排白烛发散出淡弱的光芒,讲台上年迈却依旧神采烁奕的紫袍教母,一手按在经书上,另一手高举,引领着孩子们,朗诵神的歌。

“故——明月,是你我的选择”

整齐悦耳的童声,清脆中带着庄严,回荡在空旷的大教堂。

换上不知道多少多少代孩子穿过的神殿黑袍,在台阶上站的整整齐齐,跟随着紫袍教母的引导。

艾迪也在队列中。

这算是孤儿院每周唯一的外出,又大又黑的马车,载着孤儿院的一众孩子,前往更加幽深、寂静、肃穆、压抑的神殿。

在那里,排列的整整齐齐,跟随着紫袍教母的指引,朗诵为她谱写的诗歌——墙壁上浮雕的那家伙

人身蛇尾,双手托月的蛇女——月之女神 【赛琳娜】

孤儿院近乎全封闭式的生活,让艾迪只能通过书本来摄取知识与常识,对这个世界的直接认识可谓少之又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神殿的修女教母先不说,就连孤儿院里的修女们也是一样。

她们坚信不疑,守护人类的,是这以月为象征的女神。

相信她的伟力会让墨碑屹立不倒,相信她的庇护会让人类永垂不朽。

“还真是怡人,就是因为他们,所以我偶尔也会在礼拜日来教堂看看”

漆木座椅的观众席上坐着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耐磨的皮革便服,留着短短的胡茬,头顶一只棕黄的牛仔帽,脸上带着不羁的狂浪,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坐在那。

“真是托了赛琳娜的福,才能不时看见这么活力的孩子们啊!”

“安德里先生……”

一边侍奉他的修女轻声提醒,怎可语言轻浮,直呼神明的名讳。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嘛,我也是打心底信仰着女神大人的嘛……”

男人伸手按了按头上的牛仔帽,心不在焉的回话,脸上却没有半点虔诚或悔过。

一边笑着,安德里还偷偷望了望礼堂偏门的方向,那里的某根柱子后面,正隐晦的藏着一位紫袍。

说实话,他对信仰并不反感,只是对于这些信徒的咄咄逼人……

身边的修女低声祈祷了一下,像是在恳请女神大人饶恕安德里一时的罪过。

“话说回来,这些孩子们还真是活力满满啊,看看她们,就立刻充满精神了呢”

安德里指了指整整齐齐的唱诗队列,快速撇回话题,从让人厌烦的神明大人再度谈论到让人舒心的孩子。

“哦?你们这还有俩男孩儿?真不得了,瞧瞧那个男孩,老是东张西望的,哈哈!那小子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一会儿要受罚了吧”

用着故作轻快的语气,说的是淘气的柏林。

队列中的艾迪也隐晦的注意到了安德里,注意到了……这个男性。

这是几年来,艾迪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男人之一。

这个叫安德里的男人,偶尔会来礼堂,听孩子们的诗歌。

至于为什么会注意到他,第一当然是因为他是稀少的男人,第二嘛……

这家伙似乎对神殿不是很感冒,从没见过他祈祷,即便是在这礼堂中,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嗯……这些家伙应该还不知道,过不多久就得选择自己的未来了吧?”

安德里突然来了兴致。

“‘择明日’就在这个礼拜,安德里先生”

一边侍奉的修女接过他的话,虔诚的低了点头。

“她们会被不同的劳众家庭收养,学习技术,成为不同职业的工作者,或是选择继续留在神殿和孤儿院,做一名圣洁的公职修女”

“就没有考虑过,找个男人,安安心心的过这一生?”

“被幸运眷顾的孩子,自然有机会找到如意郎君,继承女神的意志,为人类产下后代”

但男性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平均的眷顾到每一位少女呢?

“同为男人,我觉得那两个小子,可不愿意就这么碌碌一生。”

“男孩生来便尊贵,在‘择明日’,一向会有贵族来收养男童,他们多半能成为某家的管家或夫婿,或者被劳众里的医生或律师收养,成为一位高尚、品德的职业者”

修女恭敬回话,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安德里调笑着摇头,抚了抚头上的牛仔帽。

‘男孩生来便尊贵’么?

这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啊……

“当然,也会有部分会选择跟安德里先生走进训练场,成长为守卫墨碑的战士。”

修女的态度一直都是毕恭毕敬。

“是么?但整天都给我送些女娃,真的不咋带劲啊,什么时候也让我带走两个男孩玩玩?”

“承月光的意志,男性作为稀缺的社会资源,更应该留在墨碑里面,为人类的传承作出贡献。”

安德里的笑容凝固了。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现在向身边这个修女求爱,她绝对会放下道貌岸然的圣洁,忘记自己前一秒的虔诚信仰,选择放弃一切跟他走。

即便明知自己几乎不可能善待她也无所谓,就因为他是个男人。

真是又讽刺又恶心——她们身为女性,却鄙贱女性,她们鄙贱女性,却信奉女性的神。

而男性,却只被视为生殖用的工具……

“呵……我差不多要走了”

安德里突然心烦意乱,不愿再多说什么,按了按头上的帽子,又瞥了眼孩子们的方向,起身离开。

“愿明月庇佑你前行,安德里先生”

身后的修女虔诚的为他祈祷。

安德里略略停顿了一下,轻啧一声,没人看见的脸上是极度的厌恶与不满。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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