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是?”武器店老板看着这踱步而来的年轻冒险者,疑惑地问道。

“普通冒险者而已,看见老板正为这些药品发愁,特意进来谈谈。”时铭靠在台前拿起一瓶药剂,在他的视角里,这药液可不是原本该有的淡红色,而是冒着淡淡黑气的深紫色。

“可是,冒险者大人,您怎么知道这些药都有问题?”老板见他一身装束也不像医师,不禁好奇地问道。

废话,我亲自一瓶瓶换下来的我能不知道吗?

当然,时铭只敢在心中这么想想,他总不能告诉戴森老板,自己第一次来黑市的时候就已经在打着弄个属于自己据点的算盘找店面,逛了几圈下来发现就你这家伙又没背景又没实力,卖的也都是些小本药品买卖,所以偷偷摸进你的库房把你家的药全部用卑劣手段换了一遍吧。

于是他咳了咳,掏出一根针管,煞有介事地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文森特的徒弟,文森特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每天……emm……偷尸体的那个,虽然他人有点变态,但是医术还是很高超的。”

原本时铭准备借文森特的身份给自己找个掩护,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这便宜导师的某些特点着实很难说出口,反倒让他有些犹豫了。

好在戴森似乎也早就知晓了文森特的大名,这药店老板恍然之余,看向时铭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啊……哦,原来,是文森特先生的徒弟,那……的确,关于这方面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吧……”戴森永远都不会忘记某天,他看见这文森特扛着一具尸体走进他店里时的心情。

文森特的名字,在黑市里,就算是再残暴的恶徒,听到了也会微微发抖,再凶恶的恶徒的孩子,听到了也会被吓哭。

偏偏大家又因为他医生的特殊身份,无人敢动他。

黑市里,医生,永远是稀缺资源。

时铭无视了戴森的眼神,拔开一瓶红药的软木塞道:“这药看起来正常……实际上,早就已经被替换成毒药了,而且,据我所知,这种能对液体进行伪装的‘隐形药剂’并不好搞,恐怕有人专门想针对你才做了这些事吧……回忆一下,是不是最近跟人有过节?”

时铭完全不担心戴森会突然冒出一句“怎么可能,我这人平时最和善了,从不和人留过节”,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再加上他这个“医师学徒”的确认,就算没过节,他也会努力给记忆里某些事加点过节上去。

果然,戴森闻言紧皱眉头,仔细回忆了一番,忽然道:“怎么可能呢……我这人平时最和善了,从不和人留过节……啊!一定是瘸腿的泽德!他之前好几次没钱买药,我都好心施舍给他个一瓶两瓶,结果前段时间魔物们活跃了不少,大家受伤的概率大了许多,我就没给他药,一定是那次让他怀恨在心了!”

时铭听到他话的前半段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好在对方终究还是给自己找了个过节,免去时铭再绞尽脑汁给他编个“虚空过节”的功夫。

“你这么说,有证据吗?”时铭又问了一句可以说是废话的话,要是有证据对方还至于老半天都想不起来吗?

“唔……泽德是个盗贼,虽然几年前被射中了左腿膝盖,从此瘸了条腿,但多年来养成的盗贼经验和隐身技巧还是相当过人的……如果他存心报复,恐怕很难留下证据。我每天都会视察库房清点存货数量和检查药品是否过期,如果真留下点什么,我一定不会注意不到。”

等的就是这句!时铭兴奋地继续问道:“那岂不是之后也很危险?毕竟对方是盗贼的话,也很难抓住现行吧,这么针对一个普通药店老板,真是有够心黑的。”

“谁说不是呢,”戴森听完这话,脸更苦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你说我一个小药店老板,怎么摊上了这事……”

药店老板越说越觉得这事跑不了,在他心中,因为得罪瘸腿盗贼导致对方存心报复自己的事实已经印下,“可没有证据,贸然宣扬,这黑市里没人会听我的,甚至会有人觉得我是个黑心老板,自己偷换假药还怪罪给一个瘸子,泽德那家伙,卖惨可有一套了,不然我也不会屡屡看他可怜给他药……”

说到最后,戴森开始唉声叹气,似乎已经看到了小店倒闭的未来。

时铭暗地里一笑,对于这种环境中小人物的心理,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遇到糟心事,这种人大多要么死不承认自欺欺人,要么悲观至极自己给自己下套,很明显,眼前这戴森老板就是后者,不然时铭也不会选他做自己的目标。

只需要一个不明起因的不良开端,再加上自己提供的思路引导,他自己就会陷入滑坡式思维中一发不可收拾,悲观起来拦都拦不住。

听上去很荒谬,很脱离常人思维,但在黑街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是黑暗,是看不见光明未来的黑暗,是日复一日的悲剧发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身处其中的所有人,让他们不再相信人性,甚至不会相信……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连时铭这种异类,也很难彻底摆脱这种心态的影响,所以他才不吝以最恶劣的手段去阻止糟糕后果的发生。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时铭抓住了合适的时机,提出自己的建议,“药品作假方便,成本也低,所以才容易被贼人找机会报复,可装备就不一样了。”

“你看你这店,就算你是被冤枉的,但终究还是坏了黑市里的规矩,以后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都两说,更别提做生意的事了……”

“实不相瞒,我今天恰巧听说了你家这事儿,正好,我手里暂时有几批优质的装备货源想出手,所以这才找了上来。只需要你把这店面转让给我,想来在文森特医生的名号下,也没人愿意为了点疗伤药的事来多找麻烦,你说呢?”

戴森听明白了,这冒险者想要他的店。

他警惕地看向时铭问道:“这黑市里的店铺,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意味着容身之所,待在地下之人,地上早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若是连地下的容身之地都被人拿去,那他便成了真正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放心,店,是你的;店面,归我。”时铭深谙这些规则,相当上道地说着。

戴森又听明白了,这冒险者想要他的店,还要连他也一起买下来。

“虽然这店已经成了这样,我这人也不怎么样,但是说卖就卖也……”

“十金币,全部归你,店主还是你来做,我要的,只是这个店面。”不料时铭早就对他这反应做好了准备,随口抛出一个他拒绝不了的价格。

说是店面,其实也就是渠道,戴森很快便想到,这冒险者手里的东西,恐怕不干净,量又多,地上卖不出去,这才打起地下的主意。

而这主意,似乎自己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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