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怪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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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静静……静静是谁？

和煦的阳光映照之下，林间树影斑斓、草木清幽，有着一条踩倒荒草而形成的、很窄很窄的小径。

这条路是黛茜与薇奥拉在这迷雾秘境森林中生活数百年，经常经过而踩出来的一条小径，等同于彼此百年时光的足迹叠加而成，只属于两人，不对，是两龙的路。

此时，这里却只有黛茜自己孤零零的娇小身影，走在这远近各处充满轻易轻响的幽深森林之中，身旁没有薇奥拉的倩影陪伴，感觉还真是有点陌生而不习惯、即便只是短短一小段时间。

薇奥拉……还有……我的龙爸妈的事情……

黛茜这是刚刚得知关于龙族父母的事情，一时间手足无措，以去散步为由跑来这里的，就像孤独一人躲进朦胧的梦境里。

黛茜从小跟薇奥拉都是比较形影不离的相处模式，薇奥拉也属于那种表面高冷高傲、实际上外冷内热比较黏孩子的类型，每天跟黛茜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不对，她本身基本就充当着黛茜的床和枕。

总之，在黛茜的记忆中，基本都是跟薇奥拉一直在一起的，几百年来，被薇奥拉抱着走的时间，好像比自己走路的时间都多。

不过，薇奥拉也不是缠人不休的惹孩烦的家长，在黛茜想要独处的时候，她也不会非要跟来的，或者说，至少明面上不会跟来，而且本来也很粘薇奥拉的小黛茜想要独处的这种时候，本来也就非常之少。

薇奥拉是……我爸妈的仇敌……话说，仇敌是什么？能吃吗？

刚刚，英雄卡里姆冒死提起的，其实是薇奥拉身为威胁世界的邪龙，跟龙部族同类之间的古老恩怨。

黛茜的父母，如果现在姑且将黛茜按照龙族萝莉来说，黛茜的龙族生身父母跟薇奥拉是从同一个龙部族——赤鳞龙部族中出身的，原本和薇奥拉都认识。

后来，薇奥拉被龙族长老的预言认定为威胁世界的异端邪龙，遭到整个龙族全部各个部族乃至整个世界各方势力的敌对追杀，其中也包括黛茜的父母，所以才酿成了最终的相残悲剧。

龙族的战斗毁天灭地，一念之间你死我活，实力相近的龙族之间对决起来，甚至没法手下留情，就算想留对手一命都难以把握。

到头来，黛茜的龙族父亲查尔斯跟薇奥拉对决战死，而黛茜的龙族母亲丽丝塔露则因为战斗力不及薇奥拉，每次寻仇追杀，都是反被打个半死、耻辱留命的惨状，到头来心中沉积了千年的仇恨，陷入近乎崩溃的疯狂。

多年来，丽丝塔露打不过仇敌薇奥拉，就去攻击人类国度、胡乱大屠杀，引来维持人界秩序的天使势力以及屠龙英雄们的追杀，曾经不止一次差点身死，却又都被薇奥拉及时赶去助战解救，害的她更加心态崩溃，恶性循环地继续作死，确实基本上是疯了。

黛茜倒是从龙蛋中一孵出来，就不知道什么龙族父母的概念，不如说是该问父母还是什么？能不能吃的问题。

何况，黛茜听薇奥拉半真半假地提起过，黛茜前世的时候好像是人类，后来灵魂被薇奥拉以魔法依附到弄来的龙蛋上，作为龙族重生了，什么的。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更说不清自己算是龙族还是人类。

所以，刚刚黛茜在听说薇奥拉是诱拐自己的杀父仇人诱拐犯的时候，其实心中并没有什么实感，更没有对薇奥拉产生反感或恨意，甚至觉得跟自己可能不一定是太有关系之类的。

但是，黛茜看到那时候，薇奥拉那忧伤多到掩藏不尽、孤独到底不求理解的悲楚微笑，才隐约间接地明白了一点外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还有薇奥拉每次望向外界的时候，那种忧伤神色的缘由。

外面是一个让薇奥拉会露出忧伤表情的残酷之世，黛茜现在姑且也只能这么去认识，但是也觉得已经够切合关键之处的了。

黛茜现在之所以这样心绪纷乱地跑出来，并不是因为得知薇奥拉是自己的杀父仇敌而陷入混乱，而是因为得知了薇奥拉心中深藏的那部分哀伤，所以很心疼、很怜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才跑出来想独自静一静的。

但是，黛茜没有多想地跑出来才发觉，自己的亲生龙爸妈的事情，还是薇奥拉被整个世界视为邪龙威胁讨伐的事情，都是伤心的事情，而且都是令薇奥拉最为伤心的事情。

而黛茜现在还比较幼小的心灵也只知道，如果自己遇到了悲伤的事情，就去找薇奥拉求抱抱，如果薇奥拉遇到了悲伤的事情，就该自己跑去抱抱她。

总之……抱抱就对了。

黛茜呆呆发呆地理清了头绪，连忙转身打算往回跑，顺着与薇奥拉共同的足迹千年来积淀下的林间小径，跑回到她的身边，她的身边，一直都是自己的归宿。

然而，黛茜刚转身往回没跑多远，就撞上了一个从那边走来的倩影。

“薇奥拉？”

黛茜前一瞬还以为是薇奥拉跟来找自己了，紧接着还没抬头看脸，就猛地发现不对劲，还残留着血与被喷了一身的芳香剂花粉的气味，而不是熟悉的香草芬芳，胸怀的博大与软弹程度也远不及薇奥拉。

“不是……你是……”

黛茜心中一惊，敏捷地一个后跳拉开距离，看到的果然是那个金发紫瞳英雄少女卡里姆的英气面容。

“那个金毛！”

“谁是什么金毛啊？！都说我叫卡里姆了，为什么还是这个称呼？！”

刚才，卡里姆跟薇奥拉提及黛茜的龙族母亲、身为薇奥拉曾经的朋友的丽丝塔露，最近又因为仇恨与疯狂难以平复的扭曲心态，在人界开始作乱找死了，似乎是想利用薇奥拉的愧疚与同情，逼迫她离开这座森林，去外面那所谓“荒唐而纷繁、如童话一般”的世界，虽说也是为了拯救心爱之人，但是果然还是有点过分。

此时，卡里姆已经擦干了被薇奥拉再次打得直流血的口鼻血迹，虽然没有什么敌意，但是独自出现在这，堵住了黛茜的归路，好像也是预谋不轨的节奏。

“呜诶？！难不成，你刚才说那些，就是为了让我生气地从薇奥拉身边跑开，然后趁机来抓我？！”

黛茜小脑袋加速运转地呆呆想明白了这种心机的可能性，连忙警惕地原地握起两个小拳拳，毫不示弱地准备迎战。

小孩子有时候情商也很高，而且小黛茜现在已经长大了，就算是外人的美人心计，也能成熟心机地敏锐察觉出来。

虽说，明锐地察觉别人的阴谋算计，而又不明说出来，才是真正的老成大人做法。

“不是啊，我是暂时放弃了，这就打算离开你们家的森林。”

“果然你一开始就是这么算计好的，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走人……呜诶？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黛茜不假思索地说出准备好的作样台词，却说到一半才发现，对话好像有点对不上的地方。

“我说，我已经暂时放弃请薇奥拉大人立刻出山帮忙找人了，这就打算先离开你们家的森林，实在不行，改日再来拜访请求。”

那边，卡里姆详细地重复了一下自己的主张，无奈地耸肩摊手，诚然表态。

“之前我确实有点贸然发言了，再不收敛走人，恐怕就真的要被薇奥拉大人做成炸肉饼了，更别提趁机绑架你，都来不及要挟她，就会被当场瞬杀、连灵魂一并灭掉的。她那无限增强、压倒一切、连全体龙族与整个世界都畏惧的力量，认真起来战斗的情景，还真是时隔千年回想起来都害怕啊。”

“…………”

黛茜看那边卡里姆不像在说谎，好像真的是颓然无奈，没有余心余力再搞事情了，有点在意关于自己的龙族生母的事情，想问问关于外面大千世界的情况，也想问关于薇奥拉过往的事情，更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前世好像是人类，怎么会跟身为最强邪龙的薇奥拉在一起，之类的。

“薇奥拉她……为什么会那么强大？”

然而，在这与人类英雄外来访客卡里姆突兀的临别之际，黛茜却脱口而出地问了一个看似无谓，实则很核心的问题。

“既然说她被龙族与世界畏惧，就是说她比一般的龙还强很多，还说能无限增强，威胁到世界什么的……”

“问这个？说起来，还真是一言难尽，或者说，其实是简单得一言难尽？”

那边，卡里姆脚步一顿，对于黛茜的疑问，露出了有点复杂的难言神情。

“应该说，是因为她天生拥有着绝对不该存在的特殊龙族天赋，那也许是魔力推动世界演变进化的先驱使然也说不定……”

龙族大都有着与生俱来或根据血统遗传的特殊魔法能力或魔力能力，被称为龙族的天赋，这一点黛茜听薇奥拉提过。

另外，还有这世界被魔力地脉与魔力天脉覆盖，由于其中流转的无形魔力粒子充盈天地，促使各种生物体内年深日久衍化形成魔法回路。

而后，逐渐进化演变成高级到龙族、低级到妖魔等各种魔力生物，甚至人类与各种异族体内都有多少不同的魔法回路结构，决定着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魔力天赋……这些都是黛茜平时听薇奥拉念的故事书中提到的。

“如果，有一头龙族个体，天生拥有吞噬其他魔力生物，就可以无限增强自身体内的魔力，无限完善自身的魔法回路，无限强化自身，又跟整个世界鏖战几千年，为了生存，吞噬了无数龙族同类以及恶魔、精灵、矮人、兽人、人类等各种异族，最后会演变成多么可怕的怪物？”

那边，卡里姆这样尽量表述地叙说着，已经开始头也不回地向森林之外的方向走去，留给呆呆听着的小黛茜的说法，果然还是比童话故事还要荒诞不经。

“薇奥拉大人她真是超越世间一切常理规则的绝对威胁，是这世界魔力进化演变最大的例外与异端，是被世界所畏惧、所忌惮、所逼迫、仇恨着整个世界而积蓄力量，最终被这扭曲的世界造就的无敌怪龙。如果你想要了解薇奥拉大人的话，最好也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了解这个充满残酷混沌充满黑暗的世界，才能够真正地了解她。”

如暴风雨一般突然袭来的巅峰人类英雄卡里姆，就这样长篇大论有些啰嗦地最后说了一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繁茂的秘境森林之间，已然是真的离去了。

“………”

听得有点头晕的小黛茜呆呆地在原地发呆片刻，然后猛地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二事不想，迈起白皙稚嫩却有着龙族皮肤强韧度的小脚丫，转身在森林小径上快速奔跑起来，跑向自己的归宿，薇奥拉应该会等在那边的龙家山洞所在方向。

左思左思，右想右想，小黛茜心中的回答果然还是只有一个……

很快的，黛茜没跑多远，果然看到薇奥拉一如往常、又变回不挂一丝姿态的高挑玲珑身影，果然是外人不在，就在黛茜面前尽情果奔的赶脚。

“薇奥拉，薇奥拉！”

黛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呼喊着薇奥拉的名字，快步小跑上去，猛地跳起来扑到薇奥拉怀中，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根本没关系……不论发生过什么，不论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不管过往谁和谁有过什么仇怨，不管整个世界都是怎么看待身为最强威胁怪龙的她，都跟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没关系……这就是小黛茜幼稚任性而纯粹的答案，这么说来倒也有点符合龙族风范。

“怎么了？我家的小黛茜？这么匆忙的跑回来？那个二货英雄没再跟你说什么坏心眼的话吧？要不我现在就追上去灭了她？”

“没怎么，只是想抱抱你。”

黛茜紧紧地抱着薇奥拉，以毛蓬蓬的小脑袋在她身上蹭着，想要驱散身为最强、也最孤独的怪龙的她那来自世界的悠远悲伤，于是就这样拥抱着她温软的身躯仰起小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清凛深邃的灰色眼瞳美眸，嗓音稚嫩柔软地认真发问：

“薇奥拉……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