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辉子面临一个十分不利的境地。她的军队面临两路夹击,一路是城外的吉冈军,一路是不知从哪打进城内的奇袭部队。

而且,光是吉冈这一路就有一万人,如果后面那一路要还是一万,那辉子可谓真的完了。她紧张得不断抠自己的手指。

没有任何办法。辉子举起太刀喊道:“先解决城外的!”

按照辉子的想法,城内地形狭窄,被包圆的几率非常大,只有冲出城去利用官军良好的机动能力,方有一线生机。

于是,辉子指挥军队冲出城门,准备直接冲散团团包围的吉冈军。可是以区区五千人,冲散如此之多的军队哪里有这么容易?仅片刻过后,众将就陷入苦战不能自拔。

而且辉子的这一举动带来一个更坏的后果——敌军的两路人马瞬间合流,在短暂的混乱过后,两军迅速合二为一,一同对付这五千幕府近卫军。

“主公!我们被包围了!”

小平太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战役,明显力不从心。他拼命挥舞手中的太刀,毫无章法地乱砍乱劈,而且一边砍一边大叫,这更是严重犯了武士的忌讳——因为大喊大叫会消耗大量体力。

“我知道!”

辉子的情况也不比小平太好到哪里去。她本来就有旧伤在身,要是冲击步兵再给她来一下重的,那她就真的成了“辉夜姬”了。

“擒贼先擒王,”莉莉丝叫道,“请辉子大人容我前去直接讨取吉冈祥胜的首级!”

“去吧去吧!”

在这几个主将当中,显然莉莉丝是综合能力最强之人,因此辉子也来不及多想。况且还有新兵卫在,他们母子一起出手也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是辉子在短时间内做出的判断。

鸟取城是山城,与山吹城不同的是,此地距离港市比较遥远,而不像山吹城直接就能看到大海。因此,鸟取城的地形十分狭窄,在城下町以及附近的街道,能容下双方共一万五千人已经是烧高香了。

另一边,吉冈祥胜也没有料到辉子竟然直接冲出来送人头,一时间大军被辉子冲得七零八落。但是混乱是暂时的,他立刻对海老名丰信喊道:

“立刻去指挥城内的部分!两军迅速合流!”

“是!”

这一万山名军的组成部分依旧以普通农民为主,然而有十分之一的军士是山名家的母衣众,也就是直辖预备队,作战经验优良。但是被辉子这么一冲,连母衣众都开始乱套起来。就是这短暂的混乱,让辉子抓住了战机。

“有破绽!”

辉子用太刀指着那群混乱的母衣众。一见到那身披母衣的步兵,她就立刻锁定了目标:

“向此进攻!”

高举大纛的幕府军步伐整齐,向那个破绽处进发。正在重整队形的母衣众从未见过如此阵势,瞬间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可恶,不愧是幕府亲兵……”

吉冈祥胜暗暗骂道。他和海老名的队伍被瞬间劈成两半,一时间陷入了左支右拙的境地。这支幕府军虽然人数仅仅是他们的一半,但从军纪、个人作战能力到排兵布阵、组织性方面都胜过他们一筹,所以其实两军旗鼓相当。

“大家不要慌!瞅准银色头发的公主!只要讨取她的首级,敌军不战自溃!”

海老名丰信拼命挥舞山名的令旗,生怕别人看不见。一些母衣众迅速重整队形,持刀直扑身先士卒的辉子。辉子正在全力与一队母衣众战斗,对此当然是浑然不觉。

“看刀!”

伴随一声短促的吼叫,一把刀正冲着辉子的脑门劈来。辉子毫无防备,当她扭过头来时为时已晚——

锵!

只有十几岁的小平太竟然提起对他来说尚属沉重的太刀,用尽力气挡下了这一刀。然后,小平太迅速翻转刀身,将全身力气凝聚到刀尖,狠狠刺了下去——

“云母小平太讨取一人!”

云母小平太昌秀正要去割他刚刚讨取的首级,却被辉子阻止:

“哪有闲工夫割首级!赶紧跑到我这边来!”

小平太是步兵,不像辉子、莉莉丝和新兵卫骑马,所以他单独一人行动非常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没头没脑砍一刀。因此辉子这样叫道。

“好!”

小平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便跑到辉子的马前,尽量保持自己与辉子一线。马上的辉子到底还是娇弱的少女,对此起彼伏的攻击只有招架之力而没办法还手,一直拼命挥舞太刀、采配和她能想到的一切物品来抵挡敌军的砍杀。

狭小的地形极大地限制了两军的作战能力,在辉子带领军队进行反复突击后情况更为糟糕。再加上两军的作战素养有着一定差距,很快地大家就都分不清敌我了。咒骂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莉莉丝和新兵卫也在拼命寻找敌军的两名主将。不同于留着显眼银发的辉子,这两名主将和一般武士并无太大区别,所以他们不停突击,然而始终没有发现主将的影子。

正在这时,莉莉丝突然发现在较远的地方,有一名飞脚打扮的人一直愣在那里不动。她本能地策马飞奔过去,抓住了那个人。

“你是干嘛的?”

“我……我是给吉冈大人送信的,”那飞脚道,“没想到这里竟然提前开打了。”

“送什么信?”

飞脚见来者不善,连忙说道:“您知道吉冈大人在哪吗?”

“我知道,”莉莉丝道,“赶紧说!”

“好、好、好,”飞脚慌张地说道,“麻烦尽快告知吉冈大人从此撤退!大山的一万援军被斯波义韬军牵制,暂时来不了了!”

“什么?!”

得知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莉莉丝不由得一阵后怕。还好没被吉冈祥胜先知道,不然会对两军士气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要是被吉冈先知道了,他一定会隐瞒不发,并且还会命令军士们越战越勇,造成一种胜券在握的假象,幕府军一旦坚持不下去,最后必然会全军覆没。

但这个情报被她知道了。也就是说,可以做一些文章了。

“情况就是这样。这位公主大人,请您立刻通报吉冈大人!”飞脚道。

“我这就去。不过在此之前……”

嚓!

不等飞脚反应过来,莉莉丝已经用短刀割断了他的喉管。她从飞脚的怀中掏出了情报。

辉子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下降。她的身上已经被刀枪划出了十几个小伤口,叠加起来疼痛难忍。要是金疮此时迸裂,她就会当场白给。

所以……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辉子握住太刀,往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戳了一刀尖。短暂的刺痛使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同时大脑也清醒过来,提刀继续战斗。

小平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很瘦弱,跟着辉子突击了几下后就撑不住,一度被迫逃到附近的神社短暂休息,还差点被人当成落单武士讨取。眼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辉子的队阵中,早已是筋疲力尽,要是再不能速战速决,一旦大山援军来到,势必——

“讨取!”

是新兵卫的叫声。众人被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吸引过去,只见新兵卫竟然砍下了海老名丰信的首级!

“末将凛凛蝶正平,已讨取敌将海老名丰信!”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停止了手中的战斗,有些士兵甚至吓得连武器都掉到了地上。望着新兵卫举起的那颗首级,山名军的士兵们不得不信,现在他们已经略显颓势。

“不要听他的!”吉冈大叫道,“我军还有一万援军,马上就会到达战场!到时候两万比五千,解决他们易如反掌!”

“你的一万援军不会到了!”

又传来一声少女的娇喝。众人的脸齐齐转向那个方向。

只见莉莉丝手握一份文书道:“你们的一万大山方向的援军,刚刚已经在播磨全军覆没!斯波义韬大人现已加入官军一方,识相的赶快跪地投降!”

“别听她的!”又是吉冈大叫道,“援军会按时到达!弟兄们,杀啊!”

就在此时,莉莉丝突然策马冲到吉冈这里,在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莉莉丝的短刀已闪电般从他的脖颈上掠过。

莉莉丝轻轻地用手一旋——就像是少女轻轻采摘柔弱无比的樱花一般,吉冈祥胜的喉管顿时折断。

所有山名军的士兵都傻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两员还算是山名军栋梁的大将竟被幕府军的一名紫发少女和一位貌不惊人的武士如杀鸡宰鸭般轻松讨取。

“谁敢上前,谁先死!”

新兵卫咬着牙齿,举着刚刚讨取的首级,厉声怒喝道。

但依旧有不怕死的,几名母衣众喊道:

“冲啊!!!”

然而他们冲锋了几步,就被莉莉丝和新兵卫手起刀落,全部被讨取首级。

辉子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我再说一遍,谁敢上前,谁先死!”

这次是莉莉丝喊的。山名军的士兵们开始面露惧色,一个一个放下了武器。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啊!但是,我奉劝你们打消当内鬼的念头,”辉子见势也趁机大喊道,“一旦你们想当内鬼,下场就是那颗首级!”

山名军彻底崩溃。所有的山名军士兵纷纷缴械投降。辉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银发少女艰难地从怀里掏出怀表,上面显示七点二十。也就是说,他们打了大约三个小时。

疼!

辉子痛苦地捂住右臂,那里有一处刀伤,显然是乱军之中被薙刀给砍的。

“主公,没事吧?”

小平太赶紧去扶缓缓下马的辉子。

“没事……受了点轻伤,”辉子强忍着痛说道,“叫大家妥善安置战俘,不愿从军者赐钱放还,愿从军者编入前军。”

“是!”

小平太将命令通报给莉莉丝和新兵卫两员主将。

发生在宝德三年九月二十三日清晨的这场战斗,史称“鸟取之战”。绚璃辉子率幕府官军以五千人之微弱兵力,一举击溃万人之山名军,并讨取两员主将首级。纵然有一系列的偶然因素和场外因素,这场战斗中辉子等人取得的战果仍被广泛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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