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名康丰喊出“诛辉夜、清君侧”的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二十日,辉子率领临时从将军那里抽调的五千旗本从京都出发,在前往山名氏距离京都最近的据点龟山的路上。

“主公,话说我们不是应该尽快坐船回山吹吗?为什么要去龟山?”

“你小子没打过仗,”辉子装出一副身经百战的老将样子,“这次山名他们纠结了六万大军,而我们满打满算能拉出一万都算烧高香的,所以绝对不能跟他们进行主力决战。”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小平太歪着脑袋问道。

“我也不知道,”辉子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行吧……”

即使如小平太一般小,他也看出来自己的这位辉夜姬主公绝对不是能打仗的主。

“不知道爹和奈姐那边如何了。当初下的命令如果能很好地贯彻执行,”辉子自言自语道——她甚至连铠甲都是借别人的,“应该问题不大。”

“老规矩,探路。”

辉子最后说道。她对一名飞脚指挥道:

“命你速去龟山刺探山名军动向!”

“是!”

这群旗本兵前不久刚跟着辉子平定伊达叛乱,因此辉子和他们有着一定的默契度。

然后,辉子命军队缓慢前进,并竖起专属于幕府的卤簿仪仗——二引两御旗和金色华盖。

“我们是官军!”

辉子这样喊道。她没有用任何绚璃家的标志性记号,而处处彰显着幕府将军的威严。正如山名康丰说的那样,辉子就是在拿鸡毛当令箭。一旦她替将军做什么事情,有利于将军的一定要大张旗鼓宣扬是将军之功,而不利于将军的一定要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这种思维被重视名誉与气节的其他武士们嗤之以鼻,认为这种跪舔徒劳无功。但辉子却满不在乎。

也许是明朝的书籍读得太多了,明朝式的专制集权思想正在逐渐浸淫着辉子的大脑。她相信,武士的荣辱与幕府与共,要是幕府无法有效控制这为数众多的大名,那国家必定会一盘散沙——尤其是东北方阿克巴帝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幕府理应强力控制全国的大名和各式小诸侯。对幕府的反叛就是大逆不道,没有什么可说的。

所以,绚璃辉子这把枪看似柔弱无比,实际上却相当尖锐。只要对她恩威并施,她定会感激涕零、为幕府不顾生死。这就是将军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看重她的原因。

将军虽然在位已有十年,然全国各地反对他的浪潮一直在暗流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一呼百应。杀武田信全看似大快人心,然而那是以宫廷政变的形式杀掉的,程序不合法,加之对武田势力的清算一直不干净——许多人见风使舵宣称自己是慑于信全**才跟着他混,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巩固统治一直都是将军最头疼的问题。

上杉家是将军能依靠的最有力下属之一。上杉良基、利基父子对幕府的忠贞不二天下皆知,因此将军放心地将“天下第一聚”瑞穗交给了他们。将军家第一藩篱没有让将军失望,在多次重大战役中,上杉氏都屡建奇勋,逐渐成为将军最为看重的亲信重臣。

然后是三管领。三管领之首的细川氏相对忠心,因为现任管领细川兴元喜欢玩折纸,所以不太愿意掺乎政务。并且他家规极严,家中等级分明,任何人不可越雷池一步。斯波氏已经不可信了,因为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北方三强”之一的斯波长治与阿克巴帝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况且斯波氏有两个分家——武卫家和刑部家,其中刑部家的斯波义韬就挨着绚璃辉子。两个斯波氏的领地合起来有一百五十多万石,这对于幕府来说不是个好信号。

畠山氏就更不可信了,多年前的管领、大纳言畠山义胜接受了赞德王国首相阿莱克修斯·克菲儿的二百两黄金贿赂,在幕府作内应,暗中指示奥州探题小笠原长青挑衅边境,酿成边境冲突。要不是后来上杉良基及时出兵,恐怕第三次樱海战争就会爆发。前车之鉴,所以虽然现在的畠山氏依旧领有五个国,但已经被排除出幕府中枢权力机构了。

四职就更更不可信了,这一次他们竟然联合在一起造反,所以将军才特意任命辉子去平叛。至于其他大名……也没几家可信的,不是通这个就是通那个,真可以说的上是“各怀鬼胎”。上次的伊达进军,现出了一大半东国大名的原型——见风使舵、没有政治觉悟。像土歧家当主竟然装病然后派明智光敬去,信浓众也是在德井熙元出兵之后才一个个跟着出点象征性的足轻。东海道第一大名今川义东更是不知所踪,而且他当内鬼的证据还被莉莉丝抓了个正着,其他人就更可想而知了。

放眼望去,能够称得上忠心的大名中,只有绚璃家了。除了在伊达战役期间干得确实不错外,绚璃辉子的重用还有一个更为深层的原因:她父亲绚璃义就留下来的政治遗产。

那场杀死武田信全的政变也有绚璃义就的一份。正是他将武田信全引入后堂,将军才完成了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暗算。

因此,将军突然重用绚璃辉子,并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因为辉子是什么绝世美貌的美少女辉夜姬,而是基于一定的政治考量。将军看人一向都不会错,这一次也是如此。

“报!”

那飞脚回来得很快,巨大的喊声把绚璃辉子吓得一激灵。

“讲!”

“龟山守备仅一百人,而且可能……”

“可能什么?”

辉子紧张地追问道。

“可能他们的主力正在去往山吹的路上!”

辉子闻言大惊失色。果然发生了!

以辉子的动员能力,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如此多的军队进攻。纵然尼子尚久等家臣奉命设置的关卡陷阱能够拖住一时,但光用这些手段也根本不可能将六万大军消灭。

“倾巢而出……真狠啊。”

不知何时,另一把声音在辉子耳边响起。她本能地往后一靠,惊奇地发现——

“新兵卫?莉莉丝伯母?”

莉莉丝和新兵卫这对母子不知何时已经骑马赶到了辉子这里。新兵卫说道:

“我们奉公方大人之命,前来帮助辉子大人。”

“帮助?不会又是监军吧?”辉子皱了皱眉头,“担心我跟早百合那点关系会影响作战?还是担心我临阵倒戈?”

“这次不是监军,”新兵卫道,“公方大人考虑到你孤身一人——”

“还有我呢!”

“咳咳,应该说是只有你一人有作战经验,”新兵卫看到小平太赶忙改口,“特意命我们协助你的。”

“那多谢二位。”

辉子没有做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拱了拱手欢迎这两个人加入队伍。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莉莉丝穿着女忍者的装束,显得十分英姿飒爽,“山名军倾巢而出直扑出云,所以丹波守备比较薄弱,是这样吗?”

“回大人,”那飞脚道,“这个不敢断定,得再探之后才能得知。”

“来不及再探了。”

莉莉丝说着冲辉子伸出手来,像是要什么东西。

“……?”

“表给我。”

“啊啊、怀表啊,”辉子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表。”

莉莉丝看了看表,显示下午三点钟。

“算时间,他们肯定开到了野崎和在原的交界处,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发生了冲突。辉子,”莉莉丝转头问道,“你在野崎羽衣石城布置了多少兵力?”

“大概四千左右……我也没想到这次他们能出那么多兵啊。”

“四千……有什么关卡布置吗?”

“我让直孝他们设了好多卡子,况且卡子再多也抵不住他们人多——”

“差不多够了。”

莉莉丝冷静地说道,在这一刻她的气质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军事家。

“听好了辉子,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辉子紧张不安地点点头。直觉告诉她,现在她必须听莉莉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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