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大睁着眼睛看着方纪在清妙娘娘的銮驾身边停下，一对剔透的眼睛在自己这边绕。
在这一刻，周正总算明白了紫霞仙子看到孙悟空来的时候，那副泫然欲嘤的样子内里是何等的激动喜悦。
华太师见到唐伯虎走进来和对穿肠对对子的时候，扑到了唐伯虎身上嘤嘤嘤哭泣的心情是何等酸楚之中带着放松。
娘的，要不是自己这腿被刚才的清妙娘娘吓软了，现在肯定跑过去抱住方纪大腿。
救命啊，伯父，有个女鬼要当我妈！
……
对面的方纪将视线收了回来，又落到了山鬼娘娘的身上。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楚辞·九歌·山鬼》
作为张新的至交，方纪知道张新这辈子得过很多神鬼妖邪的钟爱，而这些神鬼妖邪之中，最强大的那几个，除了十万苗山的正统信仰所系的山神，水神。
就剩下了山鬼娘娘。
与清妙娘娘这种没有得朝廷封正，仅仅只是在大乙山立了个山头，自称山神的山大王不一样，山鬼娘娘在战国时期之时，就已经是民间广泛流传且承认的“巫山神女”。
以至于《四库全书》之中，还有“楚襄王游云，梦一妇人，名曰瑶姬（巫山神女）”的故事。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战国时期是什么意思，战果时期距今两千五百载，在那个时代留存下来的山川神灵，不论神位还存不存在，也不论这位神灵有没有被凡人供奉。
两千五百年的道行就能压得方纪喘不过气。
事实上方纪见到周正身前的山鬼的时候，心里都在颤。
但这时候怎么都不能认怂，方纪提起一口气，严肃道。
“山鬼娘娘，我知道这一段时间是灵气回落的时间，但之前昆仑之约之中，以林清玄为首签下神圣不可人间显圣的条约……”
山鬼娘娘打断道。
“当时签约的时候，我在场吗？”
方纪面色一紧。
山鬼娘娘满不在乎道。
“当初我没在场，你们私自签了昆仑之约，现在拿着我都不知道的东西，过来限制我。”
已经缠绕满清妙娘娘的銮驾的苍翠植被朝着方纪蔓延过去，
方纪两手放在身后，开始掐手诀，同时越发的严肃道。
“山鬼娘娘，我敬你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几位神灵，便劝你一句，如此做好就收，我们尚不用撕破脸皮。”
山鬼娘娘，哦不，巫山神女负手而立，嗤笑道。
“好啊，你要张新来见我，我就走！”
方纪苦笑一声。
“山鬼娘娘，听我最后一句逆耳忠言，这边，是人间的地，是人间的土，住满了人间的人，不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巫山！”
“这句话，要你家张天师对我来说还差不多。”
有一声大笑由天至地，涵盖四野八方。
“张天师那小儿还在龙虎山练他的房中术，陪不了山鬼娘娘翻云覆雨，不如就由我这老骨头陪着山鬼娘娘叨瞌叨瞌……”
黑暗之中，有什么远比黑暗更深邃的粘稠开始涌动。
最先出现的是一对如灯笼的巨大红色圆球。
随后是一道道漆黑的，灰白的， 半透明的人形虚影从黑暗之中走出。
成千上万的爬满了整座大乙山。
大片大片的植被落叶，地面苍翠的苔藓，灌木开始枯萎发黄。
有腥风覆盖而来。
周正忍不住头转到一边，开始呕吐。
“看看，这地方到底是人间的地，还是你巫山的水！”
巨大的红色圆球之上，走出了一位秃顶，大腹便便的老人，老人手上拿着一个红葫芦，哗哗哗的酒水从葫芦口流出，往着老人的嘴里倾下。
一边的方纪开始念叨着。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道教八大神咒，从最初的道教斋醮祀神仪式中，浓缩，分化，提纯，再与神明仙佛沟通之后，道士们日常行道施法，代神明宣言，又是行法演道的核心手段。
而八大神咒之中，以金光咒号称潜力最强，历一劫有一神通。
开经玄蕴咒最为可怕，修成之日，神佛皆可一言相助。
而方纪学的，是八大神咒之中用以保命护身的清心咒。
在大部分时候，清心咒只能用来保证方纪不被色×欲，幻像，魔念所迷，只有在少部分的时候，方纪才会将清心咒的真正用途用出来。
“山鬼娘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称为‘小天师’吗？”
方纪的身边，有雷光闪烁。
山鬼娘娘面上一惊。
“雷法？”
道门万法，以雷法为首，而雷法又以龙虎山为正统源流。
传说龙虎山立教之祖张天师，便是以雷法集三万六千神灵、命千二百之官君，又收八部鬼神，降伏六天魔王。
天威浩荡！
方纪小天师之称，就是因为其在龙虎山修行的时候，被当代张天师传授了五雷正法。
“哈哈哈，山鬼娘娘，别去看这小的，也看看老夫这一手阴兵过境如何！”
腥臭的风声之中，又有马蹄声，嘶吼声，铠甲摩擦声传来，无数的黑暗虚影之中，走出了一批批穿着残破铠甲，骑着骨马的人类骸骨。有一杆黑色的旗帜从阴兵之中立起，大大的“杨”字在黑夜的风中猎猎作响。
阴兵过境，生人回避。
已经在一边吐得连黄胆水都吐出来的周正听到风声朝着周边不断聚集的骨马处看了看。
如同有两把刀从远处袭来，直直透入周正的眼眶，从眼球刺入大脑，再转了圈，将脑组织搅烂。
周正感觉自己的大脑燃烧了起来，然后身子一软，什么都不知道了。
…….
次日。
第一人民医院。
躺在一张病床上的周正吐出一口气，眼睛慢慢的睁开。
先是看到了白色的吊顶，一转头，又看到了坐在一把椅子上，面色泛白的方纪。
等等，这场面有点似曾相识啊。
方纪揉着太阳穴，疲倦的说道。
“醒了？”
周正嗯了声。
“我……”
“别我我我了，阴兵过境，你居然敢拿眼睛看，没死算你命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