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

岁月苍茫,千年如白驹过隙。到了这个时代,曾经由玄女庇护创立甚至能与修罗宫分庭抗礼的红袖坊也几乎走到了没落的尽头……

“甲汝,为师决定让你继承红袖坊掌门之位,你需得悉心培养门中弟子,维护门派声誉,你可有异议?”

虽是朴素平凡,但却整洁庄严的前厅内,一位尽管年入花甲却仍是姿色姣好的老妇面容严肃地与甲汝说道。

此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感叹称赞,甚至连艳羡的唏嘘都没有。

轩敞的前厅里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位女子,她们大多打扮老土有的甚至腌臜邋遢,一眼就知道是干农家活的乡野农妇。

甲汝跪伏在地嘴角抽搐,俏脸顿时露出了一万分的无奈……

“师父……你是认真的嘛?”话半,甲汝尴尬地笑了笑,回头指了指那几位农妇。

她继续道:“喂,我问你们,你们来这儿……是想干嘛的?”

甲汝的声音好听,宛若清泉泠泠,又似翠鸟飞舞,令人治愈。

几个农妇挠了挠头,“俺们是耕田的,现在赶上灾荒田里种不出粮食。听说你们这儿招伙计,还管饭,俺们就商量着来了。”

甲汝顿时憋笑,俏皮地朝着面前的师父吐了吐舌头。

坐在首席,那花甲美妇双手紧攥,面色阴沉额头暴筋……

“甲汝——!你这死丫头!为师让你招徒弟,谁让你招伙计了!看为师不把你的屁股抽开花!”

她嗖地就出现在甲汝身旁,甲汝当即咧了咧嘴,脚底抹油便跑了……

“师父——!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练功啊~我们把门派改成一间铺子纺纱织布,一定能变得更——好——的——!”

远处,甲汝的笑声如春雨般荡漾了开来……

而甲汝的话也通过她的双手得到了证明。

……

时光流逝,曾经十五六岁的甲汝也长成了二十出头的大姑娘。

烛光微晃的房间里,老者气息奄奄卧于病榻。

甲汝陪伴一旁,泪如决堤……

“傻孩子……哭什么,人总是会老,老了就得走了。”

“师父……”甲汝轻轻攥着师父的手,静静地靠在她的怀中。

师父摸了摸甲汝的头,温柔地笑了笑,她感叹道:“唉……你啊,总是和大伙的想法不一样。我们红袖坊自创立来便是以修养女子身心闻名,那时咱们的门派,可是威风得很呐……主母她们,无论走在何处都是名震四方的大人物呢。”

甲汝抿了抿红唇,她轻轻地蹭了蹭,“嗯,徒儿知道。师父总是说,如果我们现在也和曾经一样该多好呢……”

“呵呵……时过境迁,该被淹没的事物总该归去,便如同我这老太婆一样。或许……你这孩子的想法,不再练功而是把红袖坊改成一间铺子,才是对的啊。”

“师父……!”甲汝惊讶。

师父轻叹了口气,又微笑着拍了拍甲汝的后背,“或许为师对不起列祖列宗,死后会受到主母她们的责罚。但是……我也不能看着我这宝贝徒儿忍饥挨饿不是?”

如今世上,其实谁到知晓红袖坊不过是一具空架子。祖上传下来的地该变卖的也变卖了,剩下这些也恐难再维持……

若是继续执迷不悟,还做那妄想成为强者门派的梦,或许就真得饿死冻死了。

甲汝赤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师父,我不用的。我会听师父的话,就算苦点累点,我也会把师父教给我的功夫继续传下去!”

师父苦涩地笑了笑,“傻孩子,你觉得……除了那些五大三粗的农妇,谁还愿来咱们红袖坊呢?”

“师父……”甲汝忽然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平日机敏得很,怎么现在钻牛角尖了?呵呵,你不是一直都想说通师父,让师父答应你把咱们门派改成铺子的吗?师父这便答应你了,主母那边等师父下去了,师父帮你担着嘛~”

甲汝忍着泪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师父……”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明明想要坚强,可甲汝却怎样也忍不住……

“唉,傻孩子……不哭不哭,日后啊……咱们红袖坊可就得看你咯~纺纱织布和女工可是咱们门派的入门基础,你这贪玩的丫头不会忘了吧?要是忘了师父可就教不了你……了……”

师父走了……

那日之后,红袖坊便只剩下了甲汝一人。

……

总喜欢偷懒的甲汝把整个红袖坊都打扫了一遍,做完这些她点上三根香,缓缓走去了师父的灵位面前。

漂亮的眼睛凝望着燃着的香火,甲汝喃喃念道:“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自那以后,甲汝独自一人开始在红袖坊做着自己的工作。

虽然很辛苦,尽管每天都累到筋疲力尽,她也从不放弃。

练功,纺纱,刺绣。每日的艰苦循环终于在那一刻让甲汝尝到了成功的甘甜。

那一天,红袖坊第一天开门营业,来客络绎不绝。

用甲汝的话来说,那天夜里……自己是躺在钱上睡的~

两眼睁得老大,看着天花板的甲汝双手枕在脑后,忽然傻乎乎地嘿嘿笑了笑……

“嘿嘿~我也是他们说的富婆了,如果是富婆的话……一顿肯定能吃两碗饭的吧?每次一碗都吃不饱呢。”甲汝缓缓闭上眼睛,幸福地抿了抿嘴。

于是,红袖坊一时名声大噪,同行中鲜有布料能与红袖坊的媲美。

甲汝也在这段时间过得好了起来。

手头宽裕了,甲汝也会谨记师父的教诲,遵照祖训接济穷人。

这样一来,红袖坊老板娘的名头是越传越开。都说那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若天仙,还温柔贤淑吃苦耐劳,最主要的是她可是名花没主!谁能娶回家那是祖上八辈子都积了德。

登门拜访者,什么说媒的提亲的险些踏破了红袖坊的门槛……

“汝姑娘,这可是王村长的儿子王二狗~怎么样?咱家二狗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家境嘛……村长的儿子还用得着提?所以你看……”媒婆拍了拍王二狗的肩膀,嘿嘿笑道。

甲汝尴尬地笑了笑,表面上盈盈躬身有礼道:“谢谢王姨了,我……我一介草民,配不上,配不上,哈哈……哈哈哈。”

实则内心……

“滚啊——!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长得黑不溜秋和又矮又肥和一坨煤球一样,眼睛还色眯眯的,鬼才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后来人愈发多了,甲汝甚至都成了习惯……

“汝姑娘,刘家少爷,刘英俊……”

甲汝面无表情,“肥宅……”

“汝姑娘,俺们村儿牛大胆……”

甲汝面无表情,“丑拒……”

“汝妹妹~在下陈博,要认识……”

“变态——!”甲汝啪啪就是两巴掌……

就这样,悠哉平凡却有趣欢乐的生活成为了甲汝每天经历的事情。

尽管这些说媒的很烦,哪怕这些找上门来的单身汉们很油腻,但甲汝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会令她讨厌。

她无时无刻都像那只自由自在的翠鸟一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偶尔休息的时候,甲汝也会去凑热闹买胭脂;哪家店搞活动打折的时候,甲汝一定会去大吃特吃;或者有同行来捣乱时,甲汝也会毫不留情地让她们无地自容。

甲汝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有时夜里她也会幻想……

“我以后会嫁给怎样的人呢……”侧卧着,甲汝俏脸微红,偷偷地想了想。

直到一天……

老街里,红袖坊对面那间包子铺转让,成了间铁匠铺。

铁匠铺里有个打铁的学徒。

红袖坊里有个织布的甲汝。

叮叮……叮叮……

他放下手里的铁锤,转头时那飘逸的秀发拂过,沾了些污渍的俊俏面庞映入甲汝的眼中。

原本被铁匠铺师父气了个半死的甲汝顿时一愣,两眼险些要冒出绿光来……

“好帅啊……这该死的靓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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