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微弱而沙哑的嗓音颤抖着，汇成词句传入夏漓耳中。
“......我是小六啊。”
——什么？
——真是小六！
尽管此前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这句话时，夏漓也是又惊讶又撼然。
小六。
并非一个正规的名字，而是当年她随口起的。就跟狗子、喵喵、小白等等类似，乃是夏府侍女的小名。
之前笙笙听到夏六这个名字后，就有这方面猜想......她怀疑老妇人很可能是自己曾经的贴身侍女小六，否则不会莫名其妙的对她产生‘敬畏’这种情绪。
当年活着的时候......
夏漓表面上是夏府的大小姐，实际上是搞一言堂的夏家家主。
她手里有一个主工具人，即花花。
以及几个副工具人，即贴身侍女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些侍女皆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小机灵小可爱，能够帮她处理各方面的杂事。
不过。
七名副工具人即使年龄最幼的小六跟小七，城破那年都有十三岁了。
又怎么能活到一百三十年后的今天？
——那岂不是说，如今的小六已经一百四十三岁了？
“这......！”
夏业经常从遗迹中带回许多古籍、卷宗，曾经的笙笙为了解决漏气问题都一一看过。她清楚的肯定一点......无论前朝的翠冷国，还是如今的涂山国。
人寿，未有过百之例。
是仿佛一种最基本的法则般。
但。
小六是如何活到今日的，而且在治疗的过程中，笙笙还发现对方体内气血旺盛并未有衰败之势，若不受致命重伤还能继续苟一些年岁。
“嘘。”
心里流动着这种种念头，但正被众人注视着的夏漓自然不能与自己的侍女畅所预言。
她给对方做了个‘噤声，我们回头详谈’的眼神......
这个眼神一出来，夏六就心领神会。
只能说不愧是笙笙的工具人，即便老了依旧很中用。
“夏老太周身的气血稳定了，此番已无大碍。”
“厉害啊，这姓方的看护......”
“......感觉她更适合做医护啊。”
夏漓医好夏六以后，不仅是几名阴魂瞧她的眼神异样，就连奴区的一部分武者也对其刮目相看。
这部分武者平日里与夏老太交好，又或许是受了什么指点之类的，是真心不想见到对方殒命。
因此。
笙笙治好了夏六，这部分武者对她的观感明显有些改变。
感激是不可能感激的，毕竟种族矛盾横亘其中，可相比一开始的冷漠似乎多了点别的情绪......
而且，某些观察力好的武者还发现。
夏漓在医治夏六时的神态，与之前那些医护截然不同......眼中未有半点歧视或嫌恶，反倒格外的平静专注。
他么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其中区别自然能清楚明白。
“方看护，冒昧问一句。你生前莫非居住在......定禹城？”
夏老太痊愈后自然不用通知护卫队过来收尸，二品看护将其送回牢房。
而此刻，之前那名中年医护则有点好奇地向笙笙打听。
这中年医护生前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在城中几个大坊都算颇有名望，并且熟知圈内消息......
之前夏漓妙手回春，他暗暗震惊其医术。
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城中有哪位神医姓方？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人类大城只剩下两座，他一生都居住在镇西城，所以推测方笙笙应该是定禹城那边的名医世家出身。
“既然都冒昧了，你还问什么？”
少女傲慢无礼。
毕竟‘定禹城’这个名词，她今天才第一次听说，哪里敢随意应下。
不过......
反而是她这般高傲的态度，让中年医护自个儿脑补，觉得对方是瞧不起他的医术，所以根本不屑于跟她交谈。
何况对方是吕蔓新宠的夫人，也有资格如此。
“......是在下失言了。”
医护拱了拱手，他可不敢得罪阴将夫人。
自讨没趣后，便讪讪退走。
......
“每日养气的时辰到了，三位谁先来？”
离夏六重伤已过去两个时辰，风波渐渐平息，众武者早就不再关注夏漓，而是相互间谈天说地，或静坐发呆，或闭目盘膝思考功法、甚至人生。
这段时间内，笙笙一直在想怎么套取人族情报。
想来想去。
这最有利的时间点，就在这养气过程中。
何为养气？
这是为奴区武者专门设置的，类似于笙笙所熟知的那种监狱里的放风......
当然，用处要更大！
由于长期被关押在阴玉铸芯的铁牢内，武者的气血得不到修养回复，长此下去会令武者修为衰退，甚至掉阶。
这可不是阴魂们愿意的，故而设一‘养气房’。
养气房的墙壁地砖都由阳石铸成，房间不大，阳石所散发的能量浓度极高！
每日。
武者只需在养气房静修一段时间，便能抵抗一天一夜的阴气压制，不让修为跌落......不过，静修的时间根据品阶会有所不同。
一品需得养气一个时辰。
二品需得半个时辰，以此类推......
——唔。
——没人回答吗？
每天带各自管辖的武者奴隶去养气，是看护的职责之一。
但笙笙问询后，这牢里没有一个人应声。
之前静坐的老头仍在静坐，齐婉依旧面无表情得望着窗外，唯独齐茗瞟了她一眼，复又不理。
“就你吧，齐茗。”
三人不应和，笙笙只得主动点兵了。
按照常理，老头肯定不好对付，而姐妹花中肯定是妹妹好忽悠些，她自然优先选择......不过这才第一天接触，笙笙并不指望太多。
‘哐镗’一声，铁牢开启又闭合。
被夏漓点到，那齐茗并未作怪，依言走了出来。
戴上阴玉镣铐后，笙笙押着对方去了养气房......
一路无语。
养气房并不只有一间，而是许多间围聚着，由于阴魂对阳石极为排斥，所以这些充斥着阳石能量的养气房区域算是特殊地带。
看护只需在区域外解开武者的镣铐，令其自个儿进去便好，等到时间结束接回牢房即可。
通常情况下，这个流程是比较安全的。
毕竟奴隶武者也不是疯子，气血平缓流动的时候都是很理智的，杀个看护也逃不出仁王城，还要受罚......
——哎~。
笙笙暗自叹了口气。
路上她都在想着怎么开口，但对方仿佛一个闷葫芦，直到接近养气房区域时她们都还一个字没说。
齐茗当然不是闷葫芦，刚进奴区的时候，对方还跟自己姐姐打得火热，你一掌我一拳，还呵斥其他起哄的武者闭嘴。
骄傲的神情如同一只小孔雀......
——阴魂与人类的芥蒂还是太深了，一百三十年前的那场覆灭之战，两族的仇恨。
夏漓皱了皱眉，她实在找不到话题切入口。
没有切入口，两人就始终维持着冷漠关系，别说套取情报，就连闲聊都是痴心妄想。
难度......
要比她预想的更加高！
“你不怕吗？”
正当笙笙想着今日恐怕要无功而返，小妹妹她都搞不定，更不说冷脸大姐姐，以及深藏不露的老头啦。
这般念头之时......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她耳。
抬眼一瞧，竟然是齐茗主动开口了。
此刻对方正扬着下巴、挑起眉，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怕什么？”
笙笙心中暗喜。
——哈哈，果然小女孩就是图样。
——我还苦恼着如何搭话呢，真是天助笙笙！
按捺住情绪，她脸上流露出很自然的疑惑与不解表情。
“死啊。”
“也就是你们阴魂口中的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