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害怕，处理这种事情我还算是在行的。”

王小姐撩起和服的袖子，熟练地干起处理现场残局的工作，彼方只能站在旁边看，目光呆滞。

这个看起来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的女人，力气到是挺大的，之前能拖动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也着实让彼方吓了一跳。

她按照王小姐的指示，划破自己的手指，把带狼人病毒的血喂给“漏网之鱼”。

虽然还有点于心不忍，想到这家伙跟其他人一起捉弄自己，把辛苦赚来的生活费给扔进河里，似乎也没那么罪恶感十足了。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以【丛林法则】为基准，不比别人更狠无法生存。

父亲死前教给她的最后一个道理——不要对陌生人有多余的仁慈之心，首先明哲保身。

上次那个叫琳丝蕾特的龙少女，可不就是自己枉顾父亲的劝告救了她的性命，才导致阿莱希亚后来命在旦夕？

命运果然是个一直在玩弄着脆弱人类的小碧池，无情得很。

刀刃割破指腹，钻心刺痛，心脏也被这阵疼痛牵动揪紧。

有些事情，做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盯着昏睡中的“漏网之鱼”，眼中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悯终于燃尽。

她不是圣母，她只想活下去，只想跟望平平淡淡地生活，带她治好身上的病，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的愿望没有阻碍到任何人的利益，为什么那些人总是要阻挠她呢？人心如此黑暗吗？

就这么些人，值得父亲为了他们努力研制【超级血清】，最后甚至搭上性命吗？值得那么多人为他们努力守护吗？

她迷茫了。

……

彼方没能如约给望做一顿大餐。身上的现金大部分都在钱包里，钱包已经捞不上来了，还发生那样的事情，心情非常低落，竟然跌破史上新低。

作为彼方父亲的故友，王小姐给了她鞋安慰和保证。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最近店里生意不错，似乎是上次领主大人来闹过一次之后，反倒增加不小的曝光度，有很多客人都因此注意到【石桥】，生意终于开始变好了。换句话说，这也是你的功劳。”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是这么一个道理。阿莱希亚的名人效应，让这家风俗店一下子变得风靡歌舞伎町了。

“她们都会愿意给你凑点钱的，作为报答，希望你能够重新回去工作，店里的厨师做的饭菜总是不如你的合口味，她们都叨叨着想吃你做的东煌料理。”

这个提议也不错，彼方当然不拒绝。当下没有什么值得相信的人，王小姐又了解不少父亲以前的事情，从她的【灵识】中，彼方也看到她跟父亲谈话的场景。

偶尔也试着相信一下别人吧，她心想。总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什么也办不到。

得到别人的帮助，是这般地欣喜和解脱，有种“终于不再是我自己一个人背负了啊”的既视感。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何时能迎来转机。在那个关键的转机来临之前，彼方不晓得还可以坚持多久。

“今天……恐怕没办法下厨给你们做很华丽的饭菜，得等到休息好之后，抱歉。”

看到刀子和肉，可能会无端联想到那件事情。

残破的尸体，满地鲜血，还有满手血腥的自己……

王小姐很淡定地处理好一切，把喝了带病毒的血的最后一人放置在现场，等待他发狂后醒来，被近卫军发现。

即便如此，彼方还是惴惴不安，路过近卫军的巡逻岗，或者遇到路过的近卫军都会心慌意乱，生怕别人看穿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

没有人陪着在旁边的话，早就要崩溃了。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近卫军没你想象的那么刁钻，如果不是真正有效的 方法，我会让你尝试吗？”

王小姐对着漆黑的夜幕发出一阵绵长的叹息。

“为了生存，很多藏在暗处的感染者被发现之后都只能这么做，因为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先招惹他们的。他们也只想默默地生存，等待死亡的降临，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她轻轻拍打彼方的肩膀。

“所以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彼方抬头，对上王小姐的眼睛。深邃，望不见底的紫色，那里面分明要溢出悲伤了。

佯装轻松，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的她，想必也对此感到很痛心。

若非形势所迫，谁又会真正想去做这种事情？

（二）临时血清

“对不起，今天要在别的地方加班，可能会很晚才回去，我已经帮你叫了那家外卖，很快就会送到的，你先自己吃饭，乖乖地睡觉。”

彼方到风俗店【石桥】以后，用那边的座机给望打了电话。望很聪明，心思纤细敏感，自己说谎是瞒不过的。

身后的风俗店走廊，人来人往，有不少人说话的走路的声音，号码也是商铺专用的七位数号码。

望知道彼方最近在很卖力打工赚钱，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满，可是莫得办法。她是很想跟彼方多呆在一起，这种事情不能任性，她只能忍痛答应。

“打工加油，忙完了就回来吧，我们一起睡。”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失落，彼方没办法劝慰太多，在王小姐的催促下挂了电话。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见人。

头上长出了毛茸茸的灰色狼耳，身后是狼的尾巴，狼爪倒是还好，不想着攻击人的时候手还是人手的状态。

这副样子给人看到，肯定要引起恐慌的。王小姐给她买了两件连帽衫，一件用来围住腰部，遮挡尾巴，一件拿来穿，把耳朵给挡住。

做好防护，她还是不太敢走到灯光明亮的地方去。现在连光明正大走在街上的资格也被感染者的身份剥夺，实在可悲得不行。

心情的低落感一直散不去，直到王小姐进入房间，把门反锁之后，彼方才从漫长的呆滞中回过神。

“来这里坐下吧，我给你泡杯茶暖暖身子。刚刚看你一直发抖，应该是在外面受寒了。”

王小姐把窗关上，拉上窗帘。

外面的人看不到室内，室内的人也看不到外面。这种做法让彼方很有安全感，她在家里也喜欢这么做，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别人的目光无法涉足的小空间，只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房间内比外面暖和许多，至少不会寒气入体。脚下是柔软暖和的榻榻米，屋内的熏香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

心情比之前平静一点了。

王小姐的房间很宽敞，还设置一张桌子专门泡茶用。茶壶里已经烧起热水，等水烧开，就能立刻喝上一杯热茶。

落樱城之前下过一场雪，后来又没在下了。自从【世界之夜】后，世界各地的气候和季节都有点错乱，时冷时热，有时候大雨倾盆，有时候连日烈日炎炎，没有半滴雨水。

看这样子，很快又有一场大雪袭来。到那时候，会比现在更冷。

“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嘛，我知道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感染者还发狂的事情，为了能好好生存下去，总是这副表情会显得很可疑哦。”

王小姐把一只茶碗摆在彼方面前，把干茶叶放入装了开水的茶壶里，静待片刻后，将茶水倒入两人各自的茶碗里。

房间内茶香四溢。

“这是来自东煌（这名字真就是我随随便便起的，在那之前甚至不知道某航线有这个阵营）的茶叶，能驱寒，有安神的功效，喝了不会失眠的。”

小茶碗里，琥珀色的茶水闪动诱人的光泽。

“谢谢您……”

她近来一直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奔波，晕头转向，根本没空静下心来慢悠悠给自己泡杯茶喝。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不少，有点困倦。

“你先喝茶，等喝完，心情平静一些之后，我会把你父亲之前研制的临时血清的配方告知你，以后你可以自己采购材料调配。多亏了他，我们一族才能在落樱城瞒天过海，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

提到那个人，大家都很伤感。

正木·姬宫的确是名震落樱城的一号任务，各方面的才能都很卓越，尤其是在生物科技和医学方面颇有建树，一直致力于血清方面的研究。

他本来想研制出能完全隐藏感染者兽化状态的血清，又能让感染者保有能力。这种【我全都要】的研究项目非常困难，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能力和正常的状态理论上不可兼得，于是他只研究出一种时效性较短的临时血清，交付九尾狐族使用。

“作为他的女儿，我觉得有必要把配方交给你。他之前没有把这么危险东西流传出去，也是担心你和望会被来历不明的家伙追杀抢夺配方。”

这种东西，最好一辈子都别派上用场。

那份秘方写在一张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的牛皮卷上，普通人看不出其中端倪，多半会当做是普通的牛皮不去理会。

“写秘方的这块布要用特殊的药物浸泡过才能看到字，并且显现过一次之后要很长时间才能显现第二次，我只看了一次就记住了。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

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东西，就这么静悄悄躺在桌上，彼方盯着它，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