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一点点的驱散，旭日东升。

莫夜放下笔，闲下来的时间，静静地看着朝阳将泛白的天空染红。

时间幽幽的，毫无意义的驶过。

但是这都无所谓。

哪怕毫无意义，对于少年来说，这也是难得的时间。

此时是早上五点半，城市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打开窗户，清晨的空气无比清晰，轻声聆听，一切都安静的不可思议。

或许只有熬过夜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一段无比‘干净’的时间。

人世间的一切纷繁精彩，纷扰喧嚣，都仿佛与此时无关。

世界仿佛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醒着，拥有享受这段时间的余裕。

当然——，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莫夜很清楚这点，那些感慨毕竟只是‘仿佛’而已，世界不可能只有他醒着，哪怕是规定在一个时间里也不行，若是大声地如此妄言，恐怕世界那一头的人众会第一时间的打他的脸。

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年享受这段时间，即使是自欺欺人，现在也只需沉浸其中就好。

说起来今天是五一劳动节。

少年想起今天的日子，不过虽说是劳动节，但其实除了不去学校以外也没有其他太大的区别。

今天呢？又会和昨天有什么区别？

“……下楼走走吧。”

莫夜披上外套，在镜子前简单的整理衣装。

往常自然不会这么随便，毕竟是外出，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

但是由于昨天少年无意睡眠，衣服是一直穿在身上的，况且街上也很清净，因为没人，所以也可以稍微随意一些。

……从在他看来打扮的有些花枝招展的房间里走出。

这个时间点，父母都还没有起床，来家里做工的人也还没有上班。

他很轻松就来到了没有人迹的大道。

和中午体会到的闷热不一样，清晨的温度甚至可以说是冰冷，配合沉寂的城市清晨，丝毫不符合往日的热闹印象。

不得不说，这种独特的清凉感只有在城市的清晨才能看到。

娱乐狂欢的人暂且歇息，劳苦工作的人余梦未央。

放浪和压力都涉及不到现在的这里，在忙碌而又快节奏的现在社会之中，唯有机能尚未苏醒的此时能放缓节奏。

正所谓忙里偷闲，不管再怎么忙碌，只要还存在于世上，也总是可以腾出点空闲出来。

这点对于人类和城市来说，其实都是适用的。

走出自家华贵的庄园，瞥了一眼娇艳的花卉，莫夜慢悠悠地在清晨中漫步。

“呼……既然大家都需要休息的话，那我自然也是一样的啊。”

他烦闷的说着不知道在对谁说的话。

人真的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如果被人烦扰，就算那本就是你想做的事情，也会变得厌烦不堪。

被他人诩为精英的少年，也陷入了这样的情绪，无法免俗。

走了很久。

确认自己已经离开了庄园很远的距离，少年像是心中落下了一块儿大石，轻轻的叹了口气。

“对了，烟在——”

他想起来自己藏在身上的‘违禁品’，掏了掏外套的口袋，不过里面只有他随身带着的英语小册，还有手机和耳机而已。

“啧，不在啊。”

少年轻啐了一声，仔细想想，从那天被雨浇的厉害把口袋中的烟全部泡坏以来，他确实还没有购入新的‘违禁品’。

……并没有觉得很失落。

他本来此时就不是很想抽烟，想要拿烟的理由，也不过是想在自己发呆散步的时候，不让嘴里闲着而已。

也许还想在自己家人看不到，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做一个叛逆的家伙——当然，就算有这种想法，少年也不会想要自己注意到的。

这或许只是个很简单的逻辑。

知错就要改正的话，那不知错呢？

追求优秀的少年自然就可以容忍自己这样不优秀的心态。

……真是矛盾。

哪怕他人从来都未察觉到这一点，少年有时候也确实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这种缺陷。

就像抽烟，那是绝对不应该发生在完美潇洒的学生会长身上的不良行为，说出去给别人听，说不定连讨厌他的人都不会相信。

对他抱有巨大期待的父母若是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母亲，说不定会开始怀疑人生。

实际上……少年并没有对自己做过太多的伪装，他比较讨厌花费心思去做做作的东西，也不希望那些东西影响自己的生活。

若要说为什么没被发现的话，有意的隐藏虽然也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因为他平常表现出来的模样让人根本不敢相信他会抽烟，从而让他人自顾自地陷入偏见。

因为他所表现的绝大部分就是他人理想中的模样，所以就算有些不自然的小毛病，也会被他人所忽视。

就像前几天他看了动画，还没忍住锤了一顿新认识的笨蛋损友，也会被人当作是玩笑话过去。

真是愚蠢的事情，不是吗？

将掏出来的东西重新放回口袋里，莫夜眯起双眼，现在原地享受了一会儿扑面而来的轻风。

别人也是，自己也是。

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少年所追求的也是‘更加优秀’，可一旦跟‘别人的期望’挂上了边，就会让他也有一种‘自己也不过是在他人的愿望中活着的俗人罢了’这样愤世嫉俗的感观。

然后从中生出的‘不想要这样’的叛逆心思，做着愚蠢的行为，其实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加戏罢了。

就像本来，莫夜对于抽烟这种行为，其实也只是抱有‘放松的一种途径’这一种看法而已，抛不抛弃都无所谓。

如果少年想的话，让广大烟民苦恼的戒烟，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是，某种心思就是让他还在持续着这种于自己于形象都弊大于利的事情。

“算了。”随口这么说道。

等站到足够了，少年又重新开始走动。

前往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一瓶水后，悠闲地插上耳机。

放着自己喜欢的，名为‘朴树’的歌手的音乐。

时不时的，悠悠闲闲的散着步，兜着圈。

然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大清早的魔力都即将消失了。

在酒吧中喝的烂醉的人们互相搀扶着在街上脚步拖沓的行走，或是从商铺后门走出，边强忍着哈欠边拉开卷帘门准备开始今天工作的老板。

汽车的引擎声也开始渐渐地苏醒。

鸟儿轻轻张开翅膀从电线杆上飞走，或许想要找到下一个安宁之地。

娱乐和生活终究要重新复合到了一起，城市就将要苏醒了。

少年的眼睛也开始疲倦了起来。

虽然没有达到能干扰到什么的程度，但也切实地感觉到了酸意。

城市就要苏醒了，夜明前的琉璃色终究转而一片清澈的蓝白。

莫夜没打算休息，当然也没准备休息。

哪怕今天是假日，他自己也不允许自己在大白天倒头就睡。

而且他的父母也不会想要看到这么颓废的莫家公子。

好吧……少年自己确实一想到这个就很倒胃口。

但他还是如同乖宝宝的付出了行动让自己清醒起来，朝向自家附近的公园走去，准备开始一天之初的晨跑。

没办法，这也确实是自己所希望的——少年使劲的说服自己。

“……呼。”

老实说，家人对他的期望实在是让人厌烦，或许是因为兄弟姐妹几乎都不怎么争气吧，自己的父母因自己而骄傲，爷爷似乎也很喜欢他，有意将他当作大伯之后的继承人培养。

但这些都无所谓。

对于莫夜来说，继承人什么的，也就是和吸烟同样价值的东西罢了，当不当都没关系。

他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所以才会努力的——这才是莫夜一直想要恪守的准则。

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都被少年视为干扰。

……不过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吧，让莫夜自己都很介意的事情就是。

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好以外，他对未来还没有个明确的期望。

勉强来说的话，也只有一个在二十岁前将自己的心灵培养成可以干脆地将亲朋好友不相干的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愿望给舍弃得干干净净，从此一心只为自己的愿望而活。

——这样一个大概如此的目标。

在未达成之前，也只能当作上天对自己的磨练了。

而偶尔的不检点行为，就当是自己不成熟的发泄，交给以后的自己不停批判吧——嘴角带着些许的讥嘲，莫夜半是自嘲半是认真的想到。

少年继续听着耳机之中传来的音乐，沿着人行道走到目的公园的广场，他突然一愣，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跑步了。

随着她的跑步动作，静候的鸟儿们四散而飞。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带白条的运动服，看上去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娇小的美丽女人。

樱色的短发轻轻起伏，碧绿色的眼眸，有着和少年曾经无比眷恋的少女无比相似的面容。

“————”

他的心情很复杂。

倒不是因为自己不是第一个到的，他还没有较真到这种地步，只是——

这个女人他认识，并且不是那种只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遇上了不打个招呼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于是莫夜轻叹出声，想要跟着跑过去。

不过在那之前——

“小莫，呐，给你。”

神绘渚注意到了他，向他递过来一瓶菊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