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在喝酒。

“这是从奇卡-阿卡那边进口的红酒，九三年的珍品。怎么样，还不错吧？”

说话的人是个金发的高个男子，穿着一件金丝绣边的白色丝绸睡袍，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从东边进口的高档货，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便宜。

坐在酒桌对面的皮特咽了口口水。他感觉自己的零花钱应该还买不起这种动辄数万金的衣裳。

他现在还没接管家族里的资产，不像眼前这位睡袍大哥一样，已经成为一家之主。

所以呢，也就只有一些父亲给他的零花钱，可供他支配——数目不多，一个月才几百金币。

“杰拉德大哥，我知道你很有办法……路子很广，所以小弟想请你帮帮忙。”

皮特咽下那红酒，只感觉喉咙里一阵热辣……在杰拉德大哥的家族面前，皮特的父亲根本只能算得上“暴发户”这种级别。

出于家族底蕴的问题，他也品不出大哥带来的酒到底有什么美妙之处……只知道是从血族那边辗转进口的高档酒，仅仅他刚才喝掉的那一口就足够租下圣玛丽大街上的一个商铺店面。

要不是杰拉德大哥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和皮特关系还不错……不然的话，单论家族档次，皮特无论如何也没法求人办事求到杰拉德这里来。

然而大哥却一直都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倒着酒。那姿势优雅万分，让皮特感觉到自己身边那几个斟酒师都是废物。

“慢慢来，不要急。凡俗之间的那些琐事啊，你就得像喝酒这样，慢慢来办。”杰拉德在舒适的鳄鱼皮沙发里坐了下来，透过一整面的超豪华落地玻璃窗，望着外边的世界。

皮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从这高楼上向下看，地上的街道、店铺、来往的马车都像玩具一样渺小。而那些普通市民，从高处看上去，就像蚂蚁一般。

皮特知道杰拉德大哥平时并不住在这高层的房间里，而是喜欢在地下的炼金工房里鼓捣一些奇怪的东西。

但每一次会客，不管会见的是谁，他都会在这个高层的酒屋里。

大哥曾经解释说，在这种没有遮挡、宽敞明亮的房间里，能让客人感觉到身心舒畅……但皮特觉得，用意应该不止如此。

“大哥……是这样的。我的一个跟班，呃，魔法实力还算不错，对精神系法术挺有造诣的一个家伙。却不知道怎么搞的，把自己的精神搞崩溃了，发疯了。您对这些魔法的理解比较深，我就想请您帮忙看看，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还能不能让它恢复过来……”

“被更高阶的精神系魔法师教育了一顿？”杰拉德喝了一口酒，看都没看皮特带来的大麻袋，就直接问了这么一句。

“大概……可能吧。”皮特有点心虚。

“唉，你啊。就是性子太急。惹了什么人了？小鱼小虾的话，我替你摆平。但你要让被精神系术式搞疯了的人恢复正常，不花上两三个月的工夫，是办不到的。”

“啊不不不，摆平那些人，不劳烦大哥，我自己能摆平。”皮特急忙说，“我只是想让这个手下……啊，这个跟班，能够别再发疯发癫了。就算需要三个月才能治好，也总比一直发疯要好。您看如果您这儿方便的话，我把这个发疯的家伙留在您这儿……”

皮特说着，便指了指他的随从带来的那个麻袋。

里面还有东西不断挣扎着，似乎想要挣脱麻袋。不断地发出激烈的声音。

“我先看看吧。”杰拉德不置可否。“就放在这张桌上吧。”

皮特狂喜。一般大哥说“让我看看”的时候，意思就是把这事儿揽下来了。

“快快，来人，把油鼠抬上来。”皮特对着他的随从喊道。

……

三分钟后，皮特的随从在杰拉德大哥的酒桌上铺好了三层毯子，然后把麻袋里的人放了上去。四个随从分别摁住了【油鼠】的两手两脚，还有一个随从捏住了他的脑袋，让他没法乱晃。

杰拉德大哥慢条斯理地戴上了炼金魔偶给他递来的手套——这也是杰拉德大哥炼金造诣精深的直观体现。这些魔偶不会疲劳、不会犯错，每次都能忠实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你叫什么名字？”杰拉德一边问，一边打开头顶的枝形水晶吊灯。

啪地一下，强光射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然而【油鼠】却仍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且开始答非所问。

“太阳，是太阳……呵呵呵，是太阳……”他神经质地喃喃道。

听了这话，杰拉德大哥沉思了几秒钟，然后让炼金魔偶把魔法吊灯的灯光调小一点。

“现在呢？现在还有太阳吗？”杰拉德问。

“当然……当然有。”【油鼠】很确定地说，“乌云遮住了太阳，难道太阳就不存在了吗？”

这时候皮特插嘴了一句：“您看吧，他完全疯了，总说这些没人听得懂的怪话……”

杰拉德却似乎感觉很有意思。

【油鼠】的喉咙里咕哝了几下，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

杰拉德本来想接着问一些问题，但【油鼠】的眼睛里却忽然闪亮起来，然后问杰拉德：“你，见过太阳吗？”

杰拉德没有犹豫，反问道：“你见过太阳吗？”

“见过……当然……见过。”【油鼠】的说话声音在逐渐变小。

“你看清楚太阳了吗？”杰拉德又问。

“没……没有。”

这一问，把皮特看傻了。

他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对得上这个疯子的思路。

杰拉德大哥，不愧是大哥啊！

但皮特自己，已经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交流什么了。

“我们见过太阳吗？”杰拉德用戴着手套的手翻开疯子的眼皮，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油鼠】盯着杰拉德的脸看了许久，又盯着几个随从和皮特的脸看了许久，最终回答道：“你……也许见过太阳，远远地看到过太阳的模样。”他用被摁住的手伸出手指，指着杰拉德的方向。

“但是，你，你，还有你……”疯子指着皮特的方向，“都肯定没见过太阳。”

“他完全疯了。这个状况比较糟糕。”杰拉德脱掉手套，对皮特说，“把它留在我这儿吧，我会带人尝试修复他的心智。他的状况很严重，不一定能治好。等过几个月有结果了，我会派人告诉你。”

“我没疯！”疯了的【油鼠】在毯子上大喊。结果一个随从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让他没法再干扰两位大人物的谈话。

“好，好，谢谢，谢谢大哥！”皮特也没理会疯子的疯言疯语，“那么就静待您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