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秦川向来多云雾。

云雾缭绕中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就只有茫茫的白色，以及一座座奇峰峻岭那若隐若现的山体。

它们高耸入云，如一柄柄朝天的利剑般穿透厚重的雾气。

然而望向它们剑尖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它们的锋芒。

只让人觉得这一座座望不见顶的石壁仿佛翻天巨印般仰面压来，仅是张望就已经喘息不过。

密匝匝的原始植被像一张绿色的毯子般挂在秦川间的悬崖峭壁上，树木无风自动，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只头戴彩冠戴胜鸟“咕咕咕”从树丛中振翅而出。

戴胜鸟如歌般的“咕咕咕”声唤醒了沉睡中的秦川无名山涧，原本寂静的原始山林，从四面八方响起了或悠扬、或婉转、或轻灵、或凝重的鸟啼声。

百鸟的争鸣叫醒了昏迷中的云淼淼。

云淼淼只记得自己和姑苏柚叶被涂山黎从秦川之上击落，最终掉入了一条河流之中，之后就彻底昏迷。

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可能记得了。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云淼淼的主属性是坎水，他对于水天生就具有亲和力，落入水里的他并不需要调动太多的真气就能够化解从高空降落加速度而形成的冲击力。

虽然云淼淼在出生时被说命中之水方流方逝，是一辈子的亲水却无水的命，有极大可能夭折；但是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家中为他取名“云淼淼”，死死地锁住了他命中之水。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生一云，地成六水，这不仅锁住了云淼淼命中之水，还使得他对水更加亲近，这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到一个比他更亲近水的人。

山间的小河将抱着姑苏柚叶的云淼淼沿着河道向下游冲走，云淼淼醒来时是被一处突出岸边的石头阻挡，就那么挂在水边，使水流再也无法将其带往下游。

如今云淼淼也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他抬头想要确定方向，却发现晨雾未散，除了被晨雾笼罩的墨绿色山林，以及若隐若现的山体，便什么也看不见，只好作罢。

姑苏柚叶仍昏迷在他怀里，九条尾巴被河水打湿，随着水流向下飘摇，她耳朵耷拉着，修长的睫毛被露水打湿，精致可爱的小脸煞白煞白，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如果姑苏柚叶不是昏迷在云淼淼怀里，让他还能感受到她那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他一定会认为姑苏柚叶已经死了。

“柚叶啊柚叶……你我之间……真的是一段孽缘……”

云淼淼苦笑着捏了捏仍在昏迷中的姑苏柚叶的耳朵，不过这次姑苏柚叶毫无反应。

这到底是第几次看到姑苏柚叶昏迷的样子了？

当云淼淼拖着虚弱的半边身子从水中把姑苏柚叶捞出来，放到那将二人拦住的青石上时，云淼淼不由得这么问自己，然而他没得到答案。

昨日膝盖与脚掌的伤口被流水冲刷得毫无血色，甚至失去了知觉，因真气透支而产生的虚脱感更是不允许他有过多的经历去思考这种复杂的问题。

仅仅是把姑苏柚叶捞出来，云淼淼就已经竭尽全力。

云淼淼又躺在青石上休息了很久，才勉强坐起身，掏出白彩儿含进嘴里，脱下上衣一点点地擦拭着姑苏柚叶湿透了的身体。

自从那天以后，白彩儿便再也没有过反应，现在把她含在嘴里，最大的原因是心理安慰——云淼淼一直都知道，白彩儿替他承受了道海的大部分反噬，如今白彩儿昏迷不醒，他要负全部的责任。

至于如何帮白彩儿，唤醒白彩儿，云淼淼毫无头绪，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地带着她。

“第三次？”擦到姑苏柚叶的小腹时，云淼淼突然想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出太阴幻境时一次，前晚在玉米地里一次，今天一次，确实是三次了……”

擦完姑苏柚叶的身体之后，云淼淼发现堕天不知遗失在了何处，他想要召唤堕天，却因真气透支而一无所获。

“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尝试召唤堕天的行为，又使得云淼淼感到了一阵虚脱感，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甚至还有些想呕吐，让他不得不重新躺回青石上休息。

赎罪么？

闭目养神中，云淼淼的脑海中浮现了这个词。

赎罪？

赎什么罪？

是赎伤透了小秋之心的罪？

还是赎差些害死姑苏柚叶的罪？

在某一刻，云淼淼甚至产生了“不如就这么去死”的念头。

“死之前也得先确保你不死啊……我的小狐狸……”

云淼淼笑声中满是苦涩，苦得像是泡了胆汁的苦瓜，他睁开眼，再一次从青石上坐起。

“对不起啊，我的小狐狸，又要这样吻你摸你了，可你也知道，不这样做，我们两个都活不了。”云淼淼刚说完就发觉自己有些惺惺作态，毕竟这么亲姑苏柚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嘲地笑了一声，轻轻地将手垫在姑苏柚叶头下腰间，把她抱在了膝盖上，将手按在她锁骨之下，温软之上，闭目将脸伏下。

姑苏柚叶的技术仍如此前一般令人难以自拔，甚至都让云淼淼觉得自己才是被动的一方。

“嘤……”

两人分离之时，姑苏柚叶无意识地嘤咛出声，脸上红润了很多，不再是此前的惨白，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仍没有一点儿苏醒的迹象。

通过这一吻恢复了些许真气的云淼淼再一次召唤堕天，堕天这次才终于被唤来。

它被河水冲到了更下方，并未离云淼淼过远。

“真的没办法把彩儿唤醒么？”

“以主人现在的境界，没有可能。主人道海的反噬触发了白彩儿《六壬诀书》的自动保护，现在能唤醒她的只有她自己。”

“都是我的错……”云淼淼看着手中的白彩儿，心里如同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搅在一起，不知到底是何种滋味儿，“堕天，彩儿能帮我恢复真气、调用真气，我还能理解一些，可为何这小狐狸也能做到呢？”

“主人还记得姑苏柚叶的体质么？”

“离火命脉和兑金之体么……”云淼淼心头一跳，“我好像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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