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伸向那些黑色的碎片，但是那破碎的魔力却在她还没触碰到时超随风飘散。

“姐……姐姐……姐姐……”

似乎是想要弥补称呼上的遗憾，白洛不停的念叨着这个字，即使声音已经嘶哑到快要听不见了，她也依旧重复着，不停的重复着。

“——”

但是下一秒，因为利刃穿过手心，白洛的声音发生了转变。

拟态的长剑狠狠的刺了进去，甚至在她的手心中扭了几圈，剑身的魔力侵蚀着她的手掌，细小的骨节肉眼可见。

“疼么。”

低头看着因为疼痛挣扎的白洛，艾恩更加用力的按下手中的剑，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怨恨。

“……”

白洛没有回答，她依旧趴在地上，身躯因为疼痛与悲伤颤抖。

“果然很疼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很难受吧。”

“……”

依旧没有回答，白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哭累了喊累了，即使自己的身躯已经残缺，自己剩下的那只手也基本废了，但是现在能够安静的趴在地上，她觉得也是一种休息。

“你没有放过夜黎，所以我对你的姐姐毫不留情，从对我们下手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说到这，艾恩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他冷眼看着趴在那白洛，然后蹲下身子，伸出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埋在沙砾中的脸抬了起来。

“你的这双眼睛，真的像死了一样。”

艾恩看着白洛那无论何时都苍白着的脸庞和那双几乎没有光亮的黑色瞳孔挑了挑眉，然后抓起手边一块还算尖锐的石头，对着她的眼睛砸了下去。

“——那，就彻底废掉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睛是人身体上最脆弱的器官之一，一粒灰尘进入眼睛中都会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更何况直接用石头扎穿了她的眼球。

她本能的用那破碎的嗓子发出哀嚎，每一个字符都刺痛着艾恩的神经。

说实话，艾恩并不是什么变态，他不是那种会享受惨叫声的人，而且白洛拥有幼童的样貌，声音自然也是小孩子的样式，对于向来喜爱孩子的艾恩，这其实也是一种折磨。

但是他脑袋里的那个勒普瑞斯并不这么想。

虽然现在主意识由艾恩掌管，但是勒普瑞斯还是将教唆犯这三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顺便也以用做了多年的魔王的经验，告诉艾恩应该怎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夜黎当初就是这样被扯着头发拽到提亚的面前的，她的那双眼睛，也是白洛亲自划伤的。

还有的，就是她曾经让他们体验的伤痛。

白洛让他们失去了夜黎，他便让她失去了达楠，白洛让提亚亲手击杀了已经成为怪物的女儿，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便让白洛看着自己的姐姐自杀之后，最后的魔力凝聚成的水晶在他的脚下粉碎。

这些都是勒普瑞斯想到的，并且原原本本的陈诉给了艾恩。

艾恩本以为这不过是一系列的惩罚措施，但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种虐杀。

但是他没有收手。

他对白洛的恨意让他足以有心思和力气完成这一系列的步骤，哪怕达楠并没有那么恶劣，或许最不致死，但是还是那句话，「可惜她有了那么一个妹妹」。

这句话其实是说给白洛听的，目的就是让白洛明白，追究下来，是她自己亲手葬送了她的姐姐，就如同当年白洛嘲笑福利院的灾难都是提亚所带来的一样。

“啊……啊……疼……好疼……”

身体的疼痛带来了精神上的奔溃，白洛被艾恩扯着头发，半身悬在空中，断口处的鲜血没有止住的意思，那被石头硬生生砸瞎的眼睛也不停的留下血水。

或许那其中还有她的眼泪，但是早已被血液染红。

当初的洁白早已不再存在，包括她的长发，也一同被染红，或许唯一剩下的白，就是她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容。

“现在让你死，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松开手，让白洛的身子再次无力的瘫在地上，因为眼前的黑暗，她下意识的缩成一团，即使手臂缺了一个，另一只手的手掌也血肉模糊，她也依旧摸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相对大一点的石头，就像是孩子在害怕时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安慰自己的玩偶一般，蜷缩着身子将它紧紧搂住。

“好疼……姐姐……我好疼……”

似乎已经听不见艾恩的声音了，白洛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石头，哪怕那上面的棱角让她的身上出现了更多的血痕，她也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

看着白洛的样子，艾恩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

他本来想要说出一些更残忍的话，但是最后一刻，他还是心软了。

不是对白洛心软，而是对一个看起来与夜黎年龄相仿的女孩心软。

站起身，艾恩打了个响指。

因为提亚在深渊中的经历，最后成功吞噬曾经的深渊之主的她成为了新一任的深渊之主，虽然她本身因为那段记忆的模糊所以没有什么自觉，不过勒普瑞斯倒是发现了，并且让艾恩借用了一点过来，用途，就是在现在，短暂的打开深渊的大门。

响指之后，无数根锁链从大门中涌出，来自深渊的力量将白洛缠绕在内，熟知这种力量的白洛，即使失去了双眼，也依旧知道发生了什么。

艾恩没有让她死，而是选择让她经历与提亚同样甚至更加沉重的痛苦。

“……哈……”

这么想着，她松开了手。

她没有挣扎，默默地承受着深渊的力量，她想要动动手指去触摸自己最后能够感受到的阳光，可是她残废的手玩意听她大脑的命令，只是无力的垂在那，在空中划了一条血痕。

周围冷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

少女不停的下坠，逐渐远离她的曾经。

头上的血液因为下坠的力量稍微离开了一些，白色的长发逐渐在深渊中展露。

少女名为白洛，名字中有洁白与纯净之意。

但是名字中的这份祝福，终究只能跟着她一起坠入深渊。

“啊……姐姐……”

寂静之中，白洛在这片让她不断下坠的虚空之中说出了最后的话。

“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去找你了啊……”

至此，名为白洛的少女，将永远被囚禁在深渊之中。

没有人知道她会经历什么，也没有知道她会在什么时间消失。

但是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世间不会再有白洛，有的，就只是一名被黑暗吞噬的小女孩。

看着深渊的大门紧闭，艾恩舒了一口气。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他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这事要不要和提亚说或者这事应该怎么说。

但是不管怎么说，夜黎的仇他报了，白洛对他发起么挑战他也胜利了。

这么想着，艾恩从怀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远方还看得见轮廓的魔王城，转身离去。

这场斗争中，没有一具尸体，留下的，就只有会被风沙所掩盖的血迹。

当当。

另一边，王城之中，瑟兰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资料早就已经铺开，却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身后的大门传来敲门的响动，走进来的是王城中面熟的下仆。

“殿下，您的咖啡。”

“嗯，放下吧。”

之前再回到这里时，瑟兰戈发现自己的咖啡已经冷了，索性便让下仆再去换一杯，因为心中多少有些烦躁，所以在下仆送上咖啡之后，他便直接喝了一口，但那咖啡的滋味刚刚到达舌尖，他便停了下来。

这是一杯放了牛奶的咖啡，而且牛奶放的恰到好处，喝自己前一段时间喝的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这咖啡谁做的。”

“是我，殿下，不合口味么？这是您之前的助手达楠嘱托我调制的。”

“这样啊……没什么，你退下吧。”

“是。”

心中的一些希望在仆人的话语中落空，瑟兰戈捧着温热的咖啡杯，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刚刚的一瞬间，在触碰到这种熟悉的味道时，他还在幻想，是不是达楠那丫头用了什么办法回来了，但是终究，他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仆人走后，屋内又回归了寂静，身边突然没了那个吵闹几个月的冒失鬼，他的内心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以前的那些下仆都太安静了，包括白洛也是，他一开始觉得达楠有些吵闹，但是后来也渐渐的发觉，有这么一个吵闹的家伙，自己这里也多少有点人情味，甚至可以说让这个如同囚笼的地方有一种家的感觉。

可惜，这种感觉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能是一种奢求了。

他捧着咖啡，抬头看了一眼柜子上那堆还没用完的，贴着一堆乱七八糟标签的伤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有时，有些感情，到最后只能成为一种仅存于回忆中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