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得意。

市一中算是所教学水平不错的学校，可偏偏管理松散，允许借读，虽然不能挤进什么实验班，各路富商却还是削尖了脑袋踏破门槛送钱，指望着把自家不成器的孩子送进来接受熏陶。

好像这么做就能让狗屎变成美玉一样。

而事实证明了臭狗屎不管在哪里都是臭狗屎，就算和美玉朝夕相处还是不免散发出恶心的臭味——刘佳就是这些臭狗屎中味道最为浓烈的几坨之一。

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刚入学就纠集了一批臭味相投的臭狗屎，几个人组成黑恶势力小团伙，整天也不学习，就泡在球场打篮球泡妹子……虽然并没有几个女孩子会靠近他们。

还有欺负好学生。

似乎这就是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唯一手段，总之在看见那些往日被老师表扬，名字次次排在公告牌成绩序列前面的好学生在他们面前体如筛糠害怕不成样子的表情时，他们就会感觉到扭曲的愉悦。

就像现在这样。

他揽住面前男生的肩膀，强行把他拉过来，凑近了，一副哥俩好的热络表情：

“哎呦，同哥，你看咱们几个多好的关系……最近哥们手头紧，你说借我点花花也不成问题吧？”

按理来说他这种家庭条件的不应该缺零花钱才对，可家里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说什么为了他好，黑着脸把他零花钱断了，两个人大吵一架，老东西被气得住了院，他也没落得好处。

银行卡全部冻结，也没现金，他平时花钱早就习惯了大手大脚，现在经济状况陡然萎缩成这样怎么受得了？

所以就对最近刚盯上的某个老实学生起了歪念头。

他的动作更热切起来，甚至生平头一次伸手给这倒霉孩子整了整校服领子，又腾出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肩，势大力沉，一直把他半个肩膀都打得沉下去。

而倒霉孩子闷哼一声。

“没……没有。”

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刘佳的表情一瞬间狰狞起来，又冷笑一声：

“没有？我可是听说你们班老师最近在收新学年的书本费，我记得是八百对吧……让我猜猜你把钱藏在哪儿了？”

他朝旁边的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狗腿子心领神会，立刻走上前来，抓住苏同胳膊，锁紧，又伸腿在他腿弯踹了一脚，骂道：

“老实点，别TM乱动！”

尽管苏同并未挣扎。

他只是把头低得更深，身体颤了一颤，从始至终闭着嘴，再未说出一句话。

“呦吼，还挺倔！”

刘佳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又跟对旁边的几个狗腿子取乐：

“你们看你们看，咱们的好学生苏同同学还挺倔呢，果然是好学生，好学生nb，哦吼吼吼！”

然后几个人笑成一堆。

苏同还低着头，似乎已经失去听觉，所以就算被包围起来取笑也无动于衷，眼神里甚至没有高光，好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所以几个人很快就笑不下去了——被欺负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就失去了欺负的意义。

刘佳冷哼一声，突然心头生出无名火来，索性一腿踹在苏同的肚子上：

“你TM是哑巴？叫你呢没听见？！”

“唔！”

一声闷哼。

被如此重击，苏同终于被迫有了反应。

刘佳才狞笑起来：

“呦，还以为你是哑巴呢，结果弄半天还是会说话的，那怎么不说句话呢？来，我教你——叫声爹怎么样？”

被锁着双臂的男孩却突兀抬起头来。

眼眸纯黑，里面好像隐藏着什么，可却只是像深渊一样，那危险的光一闪即逝。

然后变成了令人心悸的平静。

刘佳的心一颤，竟有些莫名恐惧，可很快就清醒过来，又为了自己刚刚丢人的表现生出怒火来，抬起胳膊抡圆了就准备抽下去：

“你TM——”

“别打哦，”突然有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如果你这巴掌抡下去的话，我可不保证你这条胳膊还能完完整整留下来。”

语气很平静，但里面的威胁可不是。

刘佳下意识停住了手，可立刻又因为自己这样露怯的举动愤怒起来，干脆转过头骂道：

“谁TM说的，不想活……”

骂了半句，话头突然刹了下来。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穿着小凉鞋，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柠檬海盐百褶短裙，用紫色发带扎了个清清爽爽的低马尾，从楼道走上来，正好沐浴在初秋的阳光中，一片灿烂，整个人几乎都发着光。

好像天使一样。

可刘佳不打算管那么多。

他完全不在乎来的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无所谓——他只是愤怒于来人竟敢打断他的话！

怒极反笑，所以他抬起手来，一巴掌抽在背后的苏同脸上，掀起嘴角，嘲讽道：

“我就是抽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可却并未有什么他预想中的反应。

女孩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惊愕，只是依旧微笑着，却抬起手，解锁一直握着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某个号码，凑到嘴边。

很快接通。

“喂，”女孩轻声说，“是王校长吗，我是苏瞳……嗯，是这样的，我刚刚在咱们学校教学楼五楼亲眼目睹一场校园霸凌呢，所以您刚承诺的校园安全……原来贵校的校园秩序就这样吗……”

然后女孩再说了什么刘佳已经听不到了。

一中只有一个王校长。

刘佳当初来上学的时候他爹想方设法也要拜见那位王校长一面，可惜最后也只见到了他老人家的秘书……但眼前的女孩却能一通电话直接联系到王校长本人？

突如其来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脏。

逃！

脑海中瞬间迸出这个念头。

他咬了咬牙，憎恨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苏同，道：

“操……跑！”

然后，一群人在惊愕之间四散而逃，只留下苏同和苏瞳在原地。

女孩漠然看着那几个狼狈的背影离开，又转头看向更加狼狈的苏同，表情无奈起来，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他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

“很疼吧？”

可并未得到回答。

苏同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却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沓人民币，又从校服袖子的暗兜里艰难翻出一根录音笔。

“他成年，勒索罪从一千元起判……谢谢你，但我不需要天使，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天使。”

他说着，挣扎着起身，终于一瘸一拐地离开。

留下原地惊愕的女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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