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海军情报部,齐格木分站秘密地牢,A033号个人房。

触目所及的,就只有一片干净而又朴素单调至极的纯白色,被柔软的纤维材料包裹的白色墙壁,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磨砂玻璃透出苍白色的刺眼光线,以及在这个纯白色的正方形隔音房间中央,孤单的立着的一把被固定在地面上的白色椅子。

而这间纯白色的房间中唯一的异色,就是一个正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少女。

她娇小的身体与她纤细的双臂双腿一起,正被白色的捆扎带死死的绑在了椅子上,像极了一只被束缚在茧中的蝴蝶。

少女有一头披散在肩头,看上去因为疏于保养而枯燥开叉的淡金色头发,以及一张让她看起来比世界年龄要小一些的稚嫩面孔。但她那双本该是灵动水润的海蓝色双眸此时却溢满了血丝,晦暗的如同一块被磨花的琉璃,反射不出一丝光泽。

她的皮肤干燥发白,呈现出一种大理石般不健康的灰白色,隐隐约约有厚重的黑眼圈挂在眼眶下,曾经水嫩的双唇干涩,带着死尸般缺乏生气的灰色。

她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也已经两天没有动过了,甚至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了,现在就连大脑都开始混乱了起来,思维像裹上一层糨糊般难以运作。

虽然没有食用任何食物,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穿着白色的隔离服的人进来,向她的血管中注射一种药物。

她不知道那种药物具体是什么,只知道那种药物会让她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但却能顽强的吊住她自己的性命,让她不至于死去,也没有任何办法入睡。

她已经……要疯了。

无时无刻不在增加的饥饿感与疲倦感不断地磨耗着她的心灵,就像一群黑压压的虫蚁,正缓慢而又不可否认的啃噬着她的内心。而被死死捆绑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的身体更是让不安与恐惧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

但即使如此……少女微微咬紧了自己的牙,聚集起所剩无几的勇气试图继续抵抗啃噬着全身的糟糕触感……她还是不想死。

这还只是她第一次出外勤任务,她还是青春烂漫的年纪,还一点都不想就这么慢慢虚弱下去,然后像具木乃伊般的死掉。

意识,一瞬间昏暗了下去。

泛黄的往事,再次涌上脑海,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想起了自己的祖父,那个慈祥的老人总喜欢坐在农场壁炉前的摇椅上,对着温暖的壁炉,在腿上搭上一条毯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为尚且年幼的她讲故事。

她还想起了自家的那片农场,她曾经常常牵着那匹叫做罗罗的小马,在夕阳中走过齐膝的苜蓿草地,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带着薰衣草的淡雅香味。

她还有很多事想去做,她还不想就这么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一生。

她开始害怕起之后会遇到的事了。

她曾经听说过那些人的手法,那些残酷的手段,每一种都让人背后发凉。而一旦被他们得到想要的消息,自己恐怕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吧……

在被拖到这里的路上,她曾无意中瞥见一具焚化炉,也许那里……就会是她自己最终的归宿……

也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从不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尖锐的气体流出声。

本已昏暗下去的意识再度亮起,少女转了转眼珠,看向那扇正缓缓开启的气密门。

最先暴露在少女视野中的,是一只包裹着灰白色装甲的手,那只手缓缓推开了气密门,露出紧贴在开启的气密门之后的,那个用黑色的绸带遮住了双眼,有着一头飘逸黑发的男人。

紧跟在这个男人身后的,是一个戴着把面部完全包裹起来的厚重呼吸面具,以及一顶挂着巨大的鹰形帽徽的军帽的男人,他的手中,正推着一辆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物和工具的小推车。

舱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少女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慢慢冷了下去,仿佛血液中都泛起了一层层的冰渣。

两个男人都大剌剌的穿着帝国制式的军服大衣,他们已经放弃掩盖他们的身份了。

她知道,这只会意味着一件事。

他们会让她彻底闭嘴。

但远比自己将要死去这件事更可怕的,是要和这两个男人共处一室。

也就是在那两个男人走进来的那一刻,少女大海般静谧的海蓝色眸子里,无数淡金色的线条翻涌了起来,绘制成了繁复的,宛若万花筒般不断旋转的几何图形。

美丽,而又神秘。

以少女为中心的场缓缓的荡开涟漪,一圈圈的向周围散去,就像被投入石子的安静池塘。

少女的天赋在这一刻彻底解放,但带给她的,却是更深的恐惧。

某种若有似无的甜腥味沿着她的鼻腔蔓延,她一开始还是拼尽全力的不去在意这种味道,但终究,还是在意起了那种淡淡的甜腥味。

而一旦在意起来,那甘甜的腥味便急剧膨胀了起来,瞬间便灌满了她的口鼻,甚至让她产生了自己正身处一处血腥的屠宰场的幻觉。

她的牙齿开始打战,飘渺如烟的幻觉开始侵蚀她的精神,恐惧的墨色正一寸寸的侵染她的心灵。

她知道这种血腥至极的气息来源于何处,这是穿越过那些血腥而疯狂的战场的家伙,身上特有的氛围。

这已经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这么简单的事了。

这群人是早已把心遗失在战场某处的恶魔,他们不存在人性、善良还有同情之类让人能够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帮早已脱缰的凶徒连自己的生命都不会在乎,那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去在乎他人的生命呢?

在少女的眼中,在领头的那个人身后,似乎隐隐约约有无数虚无而破碎的幻影,正齐声悲鸣哀嚎着。

那副场景让她有些头皮发麻,那就像来自炼狱的受苦的灵魂组成的合唱团,正在齐声演奏着这世上最疯狂的合唱。

估计也只有她能看得到这疯狂的景象了吧,这是她的天赋为她带来的权能,效果是观测到他人的本质,以及让人更容易相信她。

但现在,她的天赋为她带来的,就只有单纯的恐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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