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洗手池边，在心里不断咒骂着，边把剩下的纸巾沾湿，擦洗身体和衣服。
把身上的纸巾用光后，我又拧着衣服好好搓洗一番。
但上面的污渍还是无法去掉，原本洁白的校服上多出一块浅绿色，就像沾上了鼻涕。
我用手抚摸着污渍，大概出于心理原因，手指上仍残留着黏糊糊的触感。
去不掉的不仅仅是衣服上的污渍。
还有那只被陆子修打扁、挤出液体的毛毛虫，从衣服里掉落到地面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一睁眼就会忍不住去看衣服上的绿色污渍，闭上眼脑海就会自动浮现虫子的绿色尸体。
据说年幼的孩童听过红色绣花鞋的故事后，对幼小的心灵会造成难以磨灭的阴影，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会入侵到梦中，导致他们从此对红色心生恐惧。
而我也一样，看到绿色就会想到毛毛虫，就会感到反胃恶心。
我已经……不能直视树叶了。
oh，Jesus，why？
仿佛回应我的质问，在我抬头的一瞬间，有一抹金色跃入视野，这抹金色就像神圣的光芒净化了我的内心。
我如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视线追寻着那抹金色。
“咦？刚刚那是小孩子吧？为什么会有小孩子？”
“头发还是金色的，该不会是外国人吧？”
“看上去好可爱！还有穿的衣服也是！”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吧……洋装萝莉？”
“喂，声音小一点，她死死的瞪过来了。”
“哇，真的瞪过来了，好可怕！但是更可爱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吧……萝莉控？”
……
是重新扎起双马尾的克里斯蒂娜。她头戴白色圆礼帽，粉蓝二色的连衣裙蓬蓬松松的，腿上还套着白色过膝袜，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扮演童话里的角色。
虽然上次遇到直接就跑了，但出于关心，我还是走到她的面前。
大概是我的错觉，看到来的人我之后，刚刚还在恶狠狠瞪人的克里斯蒂娜脸上有一瞬间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出、出现了……真、真的出现了，吴大师没有骗我，预言果然是真的。”
克里斯蒂娜的声音很小，但“吴大师”一词却被我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该不会又被那个叫吴大师的给耍了吧？”
“才、才没有呢！我又不是笨蛋！”
“那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是吴大师给我的指示。”
“你果然被她给耍了。”
我再次将克里斯蒂娜全身上下打量一番，不管怎么看这套服装都隐藏着某人的恶趣味。
“才不是！吴大师不是那种人！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在校门口见到吴大师后，便再次向她求助。一开始她还很烦我，但我知道她只是表现的不耐烦，其实是在测试我的诚心。最终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吴大师被我的诚心所打动，她带我来到地下商场，说：‘想要实现愿望的话，就穿上那边的衣服吧！’于是我便——”
“我更加确定你被她给耍了。”
“可、可是我的愿望实现了！”
“什么愿望？变成花园宝宝？”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的嘴怎么可以这么欠！我讨厌你！”
克里斯蒂娜发出气急败坏的叫声，接着扑上来敲我的脑袋，虽然一点也不疼，而且也够不着，不过考虑到我们正在被围观，我只能不断说着“我知道了！你没被骗！是我错了，对不起！”向她求饶，她这才肯放过我。
“哼，总是一副拿我当小孩的态度，明明我还比你大两岁……坏蛋！”
虽然从我的身上下来了，但她的手却没停，不停地用食指戳着我的腹部。不过动作的幅度不大，我便任由她没有反抗。话说你这不就像个小孩子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克里斯蒂娜问我。
“我的话……先回一趟教室。”
然后带上教科书，回到志愿者中心自习，等到下午去体育馆观看篮球比赛，这便是我一天的规划了。
“那、那我也一起吧？虽、虽然你的嘴巴很欠，但、但是让我陪陪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你的话……先回家换衣服？”
我被打了，又。
*
被克里斯蒂娜如扣篮般起跳重击头部后，我不得不再次担任向导，带她逛上次没逛过的地方。
首先是樱花大道，我用手指向路边的樱树说。
“这里就是全校闻名的樱花大道。”
“真壮观啊，那到了花期一定很好看吧？”
“也许吧，不过我去年下半年才入学，错过了花期。”
“是、是嘛……不过没关系啦，还有两三周就要开了。”
“到时候花瓣肯定会哗哗的往下掉吧？”
“没错，日本那边据说还有‘樱吹雪’这种说法，意思是飞舞的花瓣像是在下雪，光是想象就会感到——”
“就会感到很累，估计要扫好几个小时。”
接着是游泳池，因为无法进入，我只好在建筑外向她介绍。
“这里面有很大的恒温泳池。”
“游泳课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不清楚，我们不上游泳课，但偶尔老师也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让你们进去游泳？”
“在泳池边跑圈。”
再来是图书馆，因为职员休假，所以只能隔着玻璃门向里窥探。
“这里是学校的图书馆，每周上阅读课会用到。”
“还挺像样的嘛，你在阅读课上爱看哪些书？”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习题精讲》还有《优化三十八套》。”
最后我们来到一栋西式风格的圆顶建筑前，这栋建筑我自己也没进去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也在想它是什么地方。”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曾有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让我到这里上学。‘不仅是泳池和网球场，我们学校还有天文望远镜哦’，她是这么告诉我的，虽然我从来都没见过。”
“天、天文望远镜？”
“要是真的有的话，大概就在这里面吧？”
至此，除了小操场和各别教学楼，我都带克里斯蒂娜逛了一遍。
不过她似乎并不开心，脸色铁青又没有活力，也不再像上次那样强求我拍照了。
“对不起……”
克里斯蒂娜突然间向我道歉。
“游泳池、图书室还有望远镜的事情，总之……对不起。”
她把头低了下去，金色的双马尾垂在两边，像小狗因沮丧而耷拉的耳朵。
见她这么认真，我开始慌乱起来。我真的只是想要逗逗她而已，这个笨蛋也太认真了吧？
“是、是开玩笑……是在开玩笑啦！不是真的！克里斯蒂娜？”
我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抬起头来。
“怎、怎么说呢！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朝云！而且我又不会游泳，对天文也不感兴趣，周末偶尔会去图书馆看书，虽然打扫樱花会很累，但心里也在期待花开……”
之前在春晓打工那段时间，周姐也曾发出感慨。以前一提到朝云就会皱眉，但毕业后随着时间过去，皱起的眉毛会被一点一点按平，反倒是嘴角一点一点翘起，最终露出怀念的笑容。
说完这番话后周姐指向唇边，结果真的如此。
“这、这还差不多。”
克里斯蒂娜又低下头，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她耳廓发红，应该是在为刚才道歉难为情。
接着她又举起拳头，没有用力，只是象征性的碰上我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