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三郎乖……平三郎最乖……逗逗逗逗飞!——啊嘿!平三郎最乖啦!”
我轻轻抱起平三郎,让他在天上转了好几圈,逗得平三郎咯咯大笑。
这小子这么沉了?
不知是我的力气变小还是他变重,总之我抱起他来有一些困难。当爹的要是连儿子都抱不起来,只怕是要遭到天下人耻笑。
我就这么举着平三郎飞了不下二十圈,将他放下时,却听到了冲击性的发言。
“姐姐好漂酿……”
姐、姐姐?!
我是你爹!
然后,这个乳臭未干的三岁小孩就这么奶声奶气地叫道:
“麻麻——!平三郎最喜欢麻麻和姐姐啦——!”
我满脸黑线,却又没法生气。
请问,如何向自己的儿子解释他爹变成了一个比他的母亲还美丽一万、啊不、一亿倍的美少女?
答案是:没法解释。
要是解释了,这三岁小孩以后的道路绝对会跑偏。
算了,等他元服的时候再跟他说吧,现在还是为时过早。
于是我强压下想吐槽的心,开始角色扮演起来:
“嘿嘿~小平和姐姐在一起开不开心呐?”
“开——心!”
“开心就好,姐姐带你飞~呜——!飞起来咯!……”
于是,我就带着平三郎玩了一下午的飞行游戏。可给我累得满头大汗。
才三岁就这么活蹦乱跳,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辉子!平三郎!”
可能是意识到直接叫我“孩子他爹”会导致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小雪直接叫了我的全名。
“来嘞~!”
我和平三郎同时喊道。
“过来吃饭了!”
可能是为了庆祝我高升,小雪特地给我们开了小灶——往常我们的饭都跟家臣在一起吃。
饭桌上的菜变得丰盛起来,因为第一次出现了这么大的一条枪鱼,肥嘟嘟的鱼肉直冒热气。再加上喷香的米饭和炒香蕉,真的是香气扑鼻呐。以前在石见可很少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
三副碗筷,两副大的、一副小的。平三郎已经断奶,所以可以吃我们的饭了,但食物硬度不能过大,否则会消化不良。考虑到一直都是小雪在照顾,这次我就不插手了。
我抱着平三郎来到饭桌前——小雪已经把饭都给我们盛好了。
我让平三郎坐在较小的板凳上,同时双手拿起筷子示范给他看:
“平三郎,看,筷子要这样拿。”
“姐姐~我拿得不对嘛~?”
平三郎用拳头将筷子攥起来,到处杵来杵去。我和小雪都笑了。
“这个时候就让他学会拿筷子会不会太早了?”
趁平三郎到处乱杵,小雪悄悄凑过来说道。
“不早吧,”我回答道,“我像他这个年纪已经直接拿筷子夹肉了,而且连话都得说利索。这平三郎现在话还不利索,怕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哎呦!
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爆栗。
“这么说你儿……”突然意识到不妥的小雪立刻改口,“哪有你这么说平三郎的?!我跟你说,平三郎被我照顾得妥妥当当,要是犯你手里早跟小次郎一样了。”
“切。还有别再提小次郎,一提起他我就想掉眼泪。”
确实,小次郎夭折的时候,我差点没哭死过去。
“麻麻我要吃肉~!”
听到平三郎的喊声,小雪赶忙过去给他夹鱼肉。小孩子还不能自己去鱼刺,因此每顿饭都得小雪来喂。
“等吃完饭,我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小雪一边给平三郎去鱼刺,一边转头恶狠狠道。
至于吗?
我没理她,自己给自己倒了点酱油泡在饭里。可能是最近一直跟爹吃饭的关系,我的口味也变得重了起来——比如一定要倒酱油在饭里。
说起来,爹呢?
★
“咱爹今天好像去管领大人家吃席去了,”小雪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另外我决定,我还是回家里来住吧。”
“那敢情好!”
我的脸顿时笑到扭曲起来。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一说一,虽然小雪有时候挺讨厌的,但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一言不合就回娘家、害得我独守空房、啊呸、独自睡觉,身为绚璃家家督的我也太不像话了。其实自从作战回来,我就一直在盘算让小雪回家这件事,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开口而已。
现在小雪竟然主动提出,真是喜出望外啊。
“但我是有条件的。”
小雪向我竖起一根食指。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
“首先,你炼丹的地方,不准被我和平三郎发现。如果又让我发现你那些丸子无人看守,有被平三郎误食的危险,我立刻抱着他走人。”
这个……就是让我把炼丹的地方改成类似于秘密基地的东西呗?
应该……还不难。
“行,”我点头,“这个不难做到。”
“很好。第二,在你没有找到方法变回来之前,不准像以前那样跟平三郎闹。你的身份是他失散多年的干姐姐,而不是他爸。”
“嗯?有一说一我觉得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一点也不好!”
嗷呜!
河东狮吼!
“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浅井雪是个把男人气跑还跟女子磨镜搞百合的变态,我还做不做人了?”
喂,你本来就是把男人气跑、完了还跟女孩子搞百合(指山名早百合)的变态吧……当然这种话我不能说,说了就白给。
“……行,”我咬着牙齿回答道,“这一点我也答应你。”
当爹当着当着当没了,可真是古往今来之第一大滑稽事。
“那么自然,第三点就是——”
小雪说着指了指我略有起伏的胸口,“想尽一切办法变回来。”
“那是当然,”我说道,“不然将来平三郎都没有爹了。”
“你知道就好。”
“是是是……”
我敷衍道。这方面我可一点也不把握,鬼知道当时那颗丹药是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人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小雪把请柬都写完了,过两天派发给我那些朋友。平三郎一个人在外面玩纸鹤,现在卧室里只有我们两人。
“所以说,之前你都在将军手底下干了些什么事?”
我随口问道。
“说也无妨,反正事情也结束了,”小雪沉吟道,“当时……”
★
“请问,你是绚璃氏辉的夫人浅井雪吧?”
“我就是,请问你是?”
正在带孩子买菜的小雪突然被一名使者叫住,后者随即举起令牌。
“在下是公方大人的使者,公方大人有请。”
“公方大人?”小雪顿时警觉,“是什么时候?”
“现在,”使者道,“如果担心家里的话可以写一封信,我负责捎过去。”
“不用了,我这就去。”
“请。”
于是,背着平三郎的小雪被送上了一艘商船,几日后到达京都。在京都,她第一次面见了幕府将军千早义久。
“绚璃夫人,”将军道,“近日伊达盛宗反,天下震动。传言您的丈夫氏辉也牵涉此事,但不必多想,本人此次请夫人前来,并无恶意。”
这不就是一贯的人质手法吗?小雪在心中骂道,同时埋怨那个不成器的秃头怎么也牵进谋反要案了。
“总之就是,我们的忍者查到,绚璃氏辉他可能与反贼暗通书信。不过放心,事情尚未证实,我们也只是更加谨慎而已。所以麻烦夫人了。”
将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
“然后,为了保证你在谋反失败后也能活命,我就自愿被将军要求做这样那样的事,包括加入御庭番成为将军的直属部下、替将军刺探情报什么的,还有上次我们也负责清查伊达盛宗带来的卫队,因为他们在伊达盛宗被捕后突然神秘消失了……反正按将军的意思,如果我要是胆敢不服从或者三心二意,他就要对绚璃家下手……大概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我们有把柄在将军手里?”听到最后,我总结道。
“差不多吧,”小雪回想道,“当时连平三郎都被他抱走了,直到你们出兵我才抱回来。”
果然如此。这是将军的一贯做法。利用虚言威吓等手段使得没有手腕或愚鲁无知的大名对他惟命是从,说白了就是拿不存在的事情制造恐惧。
将军在言语中故意透露出我也有谋反的迹象,给对方造成疑神疑鬼的效果,从而无条件为他卖命。然后对我这里则下达各种严苛的命令,令我产生疑虑。如果古河的会战未能成功,我就立刻是内通伊达盛宗谋反的内奸,然后将军再利用伊达盛宗把我给讨伐了,从而达到无论战胜或是战败、将军都可以得利的结局。
好狠的将军。
其实这种小伎俩简直是小儿科级别的,但是因为使用者是具有威严的将军,因此这种小伎俩其实十分有效。小雪没法求证,我也不可能知道小雪其实受到了威胁,互相的信息差异和不对等使得将军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中。
而所谓的把柄,其实就是平三郎——也就是说,将军其实根本就没有我们的把柄,所有的把柄都是他现做现卖。
将军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将这一切跟小雪讲明后,后者也连连叹气。再联想起下午将军不请自来还说那么多弯弯绕最后只是逼我检地,我们更加地愁眉苦脸。
面对这么一位城府极深、难以捉摸的将军,我们真的太难了。
太难了。
我和小雪面对面坐着,相视无言。
“把平三郎抱回来,今天咱们娘仨睡觉。”
“好。”
我走到屋外,把正在专心折纸的平三郎捉了回来,这一天就又结束了。
说起来,平三郎什么时候爱上折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