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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从车子废墟的那边翻过来，似曾相识的赭色大衣上已经染了血迹，肩上更是有一道撕开的破口，就算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到衣物下覆盖着血痂的伤处。

那个身影晃到马路的正中，随着我的奔逃愈发清晰。是的，那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胡大鹏！”在齐声咏唱的怪物让人胆寒的叫喊之间，我朝背对着我的那人竭尽全力吼道。

从车内爬出一个怪物，张牙舞爪地冲胡大鹏的后背而去。

“小心身后！”

在我的声音飘到之前，胡大鹏就已经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扭过身子抓住身后敌人的腰部将他从车里拔出头朝下砸在地上，后者当即在地上留下了一滩红色印迹，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我知道胡大鹏的力气很大，但却没想到他会直接下死手，这样的动作让我不禁放慢脚步，我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那张脸缓缓转动，朝向了我，虽然被双眼注视着，但我只觉得那视线穿过了我的身体，看向了我身后更远的地方。

明明是他的脸，我却感到陌生。胡大鹏朝我走了过来，我也赶紧迎上去，毕竟身后还有巨量的怪物紧跟着。但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时，却没等我开口就从我身侧绕开，继续朝着那群怪物去了。

“胡大鹏！”

我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敏捷地避开，之后即使出言让他停下也只是被当作耳边风。

“他已经听不懂你说话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急忙回过头去，见到的却是坐在车顶上的白大褂女孩。

“支持他行动的不是理智，只是药物而已。”

她从车顶滑下，再次从包中拿出防毒面具远远地递向我，我走上前，质问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手臂举高，要我接下防毒面具。我只好老式地接受她的物品，将它扣在脸上后女孩绕到我的身后让我蹲下，帮我扣上搭扣后回到我面前替我旋上滤芯。

“为什么要给我…？”透过护目镜，我看着女孩不解地问。

“因为我用不上。”

“但是我没事…”

女孩俯视着我说：“你知道鼠疫吗？从跳蚤到淋巴的致死率是百分之五十，如果免疫系统输了，就会变成肺型和败血型，这时的传播是人到人，致死率是百分之百。”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懂了她的意思，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些。

“你把胡大鹏怎么了？”我一面问着一面起身，回头去看离那群怪物越来越近的胡大鹏。

“他自愿参加过一些研究。”女孩点到即止，转过身朝地铁站方向走去，并命令我跟上。

“用不着担心他，他已经没有想法，不会被怪物听见。你跟着我的时候也要放松，不要有多余的念头。你想知道的事到了地铁站自然会清楚一点。”

我当然不会为女孩这样的态度买账，我抓住她的肩膀，要求她立即给我一个解释，如果她是把胡大鹏变成这样的犯人，我就…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女孩皱起眉头，“你想因为私人感情害死所有人吗？他舍身救你了对吧？如果他没有提前接受注射，你就连站在这刁难我的机会都不会有。我还以为你终于愿意听我的话，到头来还是这么幼稚。不愿跟上就自求多福，我之后也没有精力帮你。”

女孩一面说着，一面从包中取出一只小瓶，将瓶盖撬开后瓶口朝下，特殊的开口每隔一段时间就落下一点液滴。

“冷静，不然他争取的时间就没有一点意义，被这么多感染者跟着我们哪都去不了。我们走远了他会自己过来的。”

被女孩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敢再回头去看胡大鹏的情况。我打算暂时服从她的指示，但之后一定要把事情问得一清二楚，我绝不会允许她就这样把胡大鹏当作工具使用。

“什么都不要想，调整呼吸，跟着我，他们很快就会闭嘴的。”

“我做不到…我还是害怕。”在一阵阵的叫喊声中硬是要我冷静实在太难了。

“让我看看你耳朵有没有伤口。”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身看我。

身后已经传来了打斗的声音，离得不远。我赶紧蹲下身子接受女孩的检查，片刻过后，她从包里拿出一只mp3，接上耳机以后递给我。

“跟紧我，我们从地铁站绕到医院去，你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一连串的善举让我渐渐放下了对她的警惕，深呼吸后将耳机塞上，按下播放键后便有一支宁静却略显悲伤的钢琴曲传入耳中，心情的确能够稍稍平静了。

女孩看向我，在我点头后便继续赶路，她的步子不紧不慢的，渐渐我心中的焦急也消散了，就像是在普通的午后散步一样，脑袋里也没有什么想法了。

安静祥和的氛围放在灾难与混乱之中或许难免有些诡异，但这难得的平静就这么一直持续着，持续到我们抵达地铁站为止。眼前的景象让我的思绪再也无法沉默，惊慌与恐惧在我的头脑中炸开，嗡嗡作响。

钢铁与血肉纠缠在一起，拧成了一团撩拨人紧张神经的残骸。

“地铁站也是民防设施，往这里逃的人自然多了。”

女孩淡淡地说了一句，径直往天桥走去。我看见那团带着红的残骸里渐渐探出头的怪物，也只得捏紧拳头立马跟上。她的步子不紧不慢，脚下的声音也很轻，我也强压着内心的紧张，让自己慢慢随在她的身后。

登上天桥以后，她短暂地驻足。

“你的情绪在他们耳中会变成可以听见的噪音。”女孩伸出手，指向市区，“那就是一切的源头。”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投出视线，我看见了一棵通天的巨树，那棵树的表面时不时皲裂开来露出空荡荡的内心，围绕着树身不断上升的绿色烟雾在抵达树冠后如同倒塌的墙壁一样倾泻而下。

“那棵树是什么东西…”

“副作用之一是促成颞叶区功能爆发的化学武器。”她终于正面给了我回复，但这样的答案却让我的内心更加无法平复，“我们做好了准备，预测了人员和物资的移动。”

“不过，人心和恐慌从来不是准备能解决的。”

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不知是厌恶还是为何，握起拳头抵在鼻尖，片刻后皱着的脸才松开。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紧张地回过头，却看见是胡大鹏飞快地朝我们奔来，意料之外地，下面的那些怪物只是朝声音的方向稍微晃了两步就停止了追踪。

“感染者只会攻击产生噪音的对象。他已经没有思想，自然不会有事。”

我恍然明白自己此前摔昏时为何能够侥幸逃过一劫，但同时也更加为胡大鹏的情况而揪心。

“他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尽管并不想对女孩抱有敌意，但我还是不能轻易放过对胡大鹏做出过分事情的她。

“只是预先注射的实验药物生效了而已，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比变成和死了差不多的怪物要好。”女孩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