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身后“嘭！”的一声，把张峦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警棍。但还没等他回头，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别紧张！”是魏德军，“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嗯——”张峦长出口气，想把学生证给他看，但他看着空空的手掌——学生证竟然消失了。

“嗯？什么？”魏德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汇报，显然是对张峦的犹豫毫不知情。

“呃……那个……”张峦放弃了关于学生证的话题，转而即兴地把之前那个消防员的话生硬地重组成自己的语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煤气泄漏导致的爆炸。”

“为什么会煤气泄漏？”魏德军看了看面目全非的炉灶。

“人出去了，锅烧漏了。”张峦指着地上变形的锅说。

魏德军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被炸成爆米花的沙发——尤其是沙发上的那件校服，因为在这被熏黑的房子里，那件校服真的是太干净太整洁了，以至于有些扎眼。

“户主人有出现过么？”魏德军一边问着，一边拿出相机来拍照。闪光灯闪烁的瞬间，张峦注意到那件校服并没有被闪光照亮，仿佛是一个小黑洞，把光线吸收了。

“没来过。”张峦回答道，“该不会是失踪了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判断？”魏德军也戴上白手套，像之前张峦一样的牵着领口把校服滑到一边，露出下面的书包，还有那张被熏黑的学生证——而且依然是被熏黑的状态。

“我……我……”张峦的结巴不是因为答不上来，而是这张学生证，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还拿在手上，而且表面的黑渍都被擦下去了，可现在全都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了。

“你这是主观臆断。”魏德军对着学生证拍了一张特写，然后将拿起来擦去上面的黑渍，“沈梦瑶？”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沈梦瑶的名字从魏德军的嘴里念出来怪怪的，就好像沈梦瑶这个名字是只属于他的，别人谁都念不得。

“这口锅绝对不是三两分钟能烧漏的。”张峦指着锅底的大洞说。

“难道她昨晚坐着饭，然后堕神破门而入把她掳走了？”魏德军思索着，拿出一个塑料薄膜袋，将学生证放了进去。

“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张峦心里有些不太痛快地说。

“这就是个猜测而已。”魏德军笑着说，“我去她学校问问情况，你留下来保护现场，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魏德军走后不久，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就听到门轴艰难转动的声音。

“怎么又回来了？”张峦想要这么问，但转过身刚说出“怎么”，人就愣住了，后面的话被面前这个人的出现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怎么……沈梦瑶？”张峦一时间瞠目结舌，慌忙在压缝间拼凑语言，“你还好吧？干什么去了？没有受伤吧？”

“受伤？”沈梦瑶没说话，但她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接着就看见紫色的光芒从外面照进来，沈梦瑶往边上让了让，“我怎么舍得她受伤呢？”

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但是和沈梦瑶有着一模一样的声音。

就在紫光愈发明亮，甚至变成了刺眼的金光的时候，一只紫翼大天女出现在门外。乌黑的头发扶着两靥高傲的笑容垂到胸前，一身淡紫轻纱仿佛祥云绕身，手里拎着两只西瓜一般的大锤，想必不是等闲之辈。只不过，她的身材并不像传说中的天女那般纤瘦，而是微微有一点发福。

“你是谁？”张峦的手不由得将警棍握在手里，但又小心地把手藏到身后。但这个动作被大天女觉察到了，她动了个眼神，张峦就觉得拿着警棍的手忽然一轻，接着他就发现，警棍已经到了大天女的手里。

“哼。”大天女轻笑了一声，把警棍扔在张峦面前，眯起眼，眼角流露出一股藐视群星的傲气，“别怕，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现在就已经做了。”

“你想干什么？”张峦仍然保持着警惕，但没了警棍，只能捏紧双拳。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名字——”大天女笑着，紫色的翅膀洒下晶莹的光斑，接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个名字，“木，子，欣。”

“什么？”张峦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惊，“木子欣？你是木子欣？”

大天女没有回答，沈梦瑶开口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有谁问起，你一定要瞒住，说我转学，说我被抓了，或者干脆就是死了。怎么的都行，总之瞒住。”

“可是……”

张峦还想说什么，被大天女打断了：“我知道你担心她的安全，但你要明白她是跟谁在一起，现在没有哪里能比在我身边更安全了。”

“不，我担心的是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大天女一愣，接着就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关心。”

张峦看着她们，忽然视线有些模糊，面前的两个人恍恍惚惚地好像重合了一下，但瞬间就清晰地分开了。

见他不说话，大天女拉起沈梦瑶的手，翅膀一抖消失了。

而在蛋糕店里，何立感觉到童羽切断了法术，于是终于可以专注于眼前这个奇怪的客人了——金牛布洛韦。

…… ……

童羽和叶铭韬走后，何立按部就班地做着营业前的准备。他在响应厄洛克的召唤的时候，本想着是回到尘世与堕神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可没想到实际上是接了厄洛克的保姆工作。

“这不靠谱的老东西。”何立从心里暗骂一声，接着就听见里面传来金毛老狗的一声喷嚏。

过不多久，外面渐渐亮了起来，在店里工作的老太太们寒暄着推门进来，现在这个时代，交通如此发达，距离根本无法把年轻人的双脚束缚在这小城了，之前文天星和胡月秋离去的时候，文晶晶就贴了招工海报，本想着能来一些三四十岁的，但结果来的都是闲不住的老头和没见过钱似的老太太。但是其中有一个老太太曾引起过她的注意，因为她的名字比别人的要“时髦”——刘佳茵。文晶晶一度以为是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不过即便不是大学生，这老太太的衣着打扮也总是有一种别的老太太比不了的高傲气质。

也许是他们倚老卖老，老太太们进来从不打招呼，吵吵嚷嚷的，偶尔还会爆发出极其难听的大笑。那个叫刘佳茵的老太太跟在后面，并不参与她们的话题，而且每次都会笑着与何立打招呼。今天和往常一样，刘佳茵跟在后面，最后一个进来，把门关好，跟何立打了声招呼，她穿着黑披肩、黑风衣、红裤子，一头银发打着小卷拥在一起，但即便气质怎样的高傲，也掩盖不住她向岁月的屈服。就连笑容也是被皱纹设计好了的样子。

忽然，刚刚亮起来的外面又暗了下来，仿佛忽然有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但何立不这么想，观山观海观山海之地的冬天，怎么会有这样的现象，他回头看了看更衣室，墙壁本就不隔音，老太太们的声音又大，从里面瓮声瓮气地传出来。

“肉眼凡胎的人们，若不是这世上还有我们这些神明的存在，你们今天又将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呢？”何立笑了笑，“女人的第六感是不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退呢？还是这玩意儿只存在于女人们’查岗‘的时候？”

何立撇撇嘴，实在不懂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物种。这时，门开了，令他惊讶的是，明明是玻璃门，他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哈气在玻璃上镀了一层磨砂膜。更让他惊异以至诧异的是，从门缝底下漫进来一股奇怪的浓雾，仿佛这门不是被人推开的，而是被外面的浓雾给拱开的。何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又有不速之客来了。可是当推门的人走进来的时候，何立登时就愣在了原地，与此同时，老狗厄洛克躲进了前台底下靠在自己脚上，小蓝也扎煞起羽毛，仿佛遇到了极大的威胁。

这个人身穿一件黑色的肥大宽腰的右襟大袍，左襟露出里面精致的黄金铠甲，这样结实的搭配显得整个人都魁梧起来，仿佛每一寸黄金都是显赫的战功。可是，这个人脖子上是一个有些惨白发青的牛头。这头牛不是别人，正是命王岛上十二宫里排在第二位的金牛宫宫主——布洛韦。

布洛韦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有模有样地在店里转，好像要买蛋糕似的。何立并没有考虑这个布洛韦到底要干什么，而是在考虑这个布洛韦到底是不是真的布洛韦。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童羽的声音传入了脑际，何立假装整理前台的账单，余光死死盯着若无其事的布洛韦，同时在心里以极快的语速回应了童羽一声：“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