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逢恩,临走之前……”云淼淼转头望向午门广场上那半跪在祜安明尸体前的马三,无奈地摇摇头,“想向你道歉。”

“因为臣背上的伤么?”

项逢恩如今仍不敢乱动,只要稍微有些小动作,深入骨髓的疼痛便会蔓延全身。

“嗯。”云淼淼低下头,面带愧色,笑容也有些勉强,“如果理性思考的话,你当时说的的确没错,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出午门,白白赔了这一千弟兄……”

“陛下不用向臣道歉。”项逢恩也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如若陛下没了今日的血性才真的让臣看不起。如果陛下仍是陛下,那么臣在今天的陛下身上……看到了当年血气方刚的那个陛下,即便今天战死于午门下,臣却也无悔。

“如果陛下不是陛下,就如太后方才所言,陛下还年轻,不该失去年轻人的朝气,若年纪轻轻就整日唉声叹气,日后却如何能够登临泰山之顶一览众山小?

“敢爱敢恨,方才是少年郎。

“更何况陛下不是救回了所待之人么?那臣的伤,林太傅的死,还有那一千弟兄的牺牲,就绝对没有白费。

“陛下,在浪遏飞舟之中流击水事,非胸中无情之人所能为,陛下的峥嵘岁月还远未到来,前方还有大福报在等着陛下。”

“竟不知你还懂得些佛法?”云淼淼爽朗地笑了。

“略懂一二,毕竟我太阳帝国立国外道内法,而道儒释家又早已归流。”项逢恩睁开眼睛,也是笑得直率,“陛下,此去经年,务必不忘少年心。”

“承蒙吉言。”云淼淼拱手便拜,“林相如之事我刚才交代给了马三,如果这方世界还能留存,望君待马三如待朕。

“他年纪与我相仿,心中却积攒了太多仇恨,作为……作为一个友人,我希望他的心底即便再也无法涤清荡净,那也应该能够像皎皎的夜空,而非这场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的雨。”

“陛下这是在交代后事么?”

“这算是……”云淼淼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仍是笑着说,“午门托孤。”

“那如果有人问起陛下的行踪呢?”

“若要有人问起,就说我战死了吧。”云淼淼招着手转身走向马车,似是在自言自语,“太阳帝国将近两百年的寿命大概也足够了。祜安明那两匹马就留给你和马三,你和马三一起把林相如与那太阴葬了之后就离开京兆府,再也别回来。”

“臣项逢恩定不辱使命。”

午门广场上月光的光圈越来越小,此时已经小到只能勉强把那辆林相如带回的马车放进去的程度了。

“妈,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呢?”此时马车中的娇嫩的喘息声早已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要再不出来,那我可就进去了!”

“龟儿子,给妈妈滚进来!”

云淼淼浑身一震哆嗦,心道自己今天可能要遭重了,便欲哭无泪地爬上了马车。

只见马车里杨春雪坐在正中央,右手抱着白彩儿,左手搂着韩晴秋,面色庄重而肃穆。

再看白彩儿和韩晴秋,一个抹着眼泪哭,一个面色酡红地闭着眼靠在杨春雪的腋窝下乳.房旁。

“妈……我这……我……”

“你什么你?”杨春雪厉声教训,“看看你把彩儿和小秋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看把小秋给气得哭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怎么能让彩儿大庭广众之下穿这个,成何体统!”

“啊?”云淼淼一脸懵。

“母亲,妾是彩儿,母亲记错了啦。”白彩儿抽着鼻子,委屈巴巴的。

“小秋别哭,妈知道了,妈马上就教训他,给你出气!”

杨春雪闻言心疼无比地摸了摸白彩儿的头。

“妈,儿子暂且不问为什么这蠢白菜连‘母亲’都叫上了……”云淼淼直觉得自己的脑壳痛,“小秋是您左边搂着的那个啊。”

“妈,我是小秋……”韩晴秋也低声道。

“不是,小秋,你怎么也!?”

“彩儿没事,一会儿有这逆子好看的!”杨春雪又连忙安抚韩晴秋,随后狠狠地瞪了云淼淼一眼,“妈妈告诉你,龟儿子,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妈妈的儿媳妇儿,妈妈就让你爹买下五洲最大的广告位,日夜不停地放你和小秋跟彩儿的结婚照!”

“妈……不是……那个……我……我才十八岁,离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两年呢,这怎么结婚?而且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欺负她俩干嘛要日夜不停地放我们的结婚照?”

“哼!没结婚也能照结婚照!”杨春雪啪地将自己两个儿媳妇按进了自己的波涛里,“以后要是他敢再欺负你们,尽管来找妈!”

“母亲,相公一定不会再欺负妾了……”

“妈……”

“这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向着这逆子说话了呀?没事,没事,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妈提!”杨春雪笑着便朝两女的额头上各亲了一口,“这是妈的联系方式,千万别告诉那个小混球哦~”

哪有这么搞自己儿子的?

云淼淼是真的看傻了,心道白彩儿纯粹按年龄算少说也有两千岁,怎么在自己老妈的怀里就跟个十几岁的新媳妇儿似的……

真别说……这白彩儿两千多岁的年纪,恐怕当他云淼淼的太太太太……太奶奶都够了,怎么在他面前一直跟个傻狍子一样呢?

还有韩晴秋,虽然云淼淼一直都没否认过韩晴秋对自己的感情,也从来没有规避过自己对韩晴秋的喜爱,可非要说到谈婚论嫁上,那未免还有点儿远吧?

要知道韩晴秋的父亲韩世忠可是从来没有给过云淼淼好脸色看。

平常韩世忠只要一看到云淼淼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就吹胡子上脸,脸上的表情僵得跟个石膏像似的,显然就是不待见云淼淼。

云淼淼对这件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知肚明到无以复加,所以平常带韩晴秋出去玩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韩世忠发现摆脸色。

还好韩世忠因为公务繁忙不经常在家,要不然天天看着韩世忠那张鬼脸,云淼淼觉得自己哪天说不定精神都会出问题。

“贤侄!贤侄!!叔叔好了!!!你呢?”

就在云淼淼头疼要怎么让自己亲妈别再这么搞自己的时候,朱穆武兴冲冲地拿着一个玻璃瓶跑到了马车旁。

叔叔!好叔叔!!贤侄真是谢谢你啊!!!

“叔叔!我也好了!!我也好了!!!”

“你好什么好!不许你好!!”杨春雪冷着脸向车外吼,“姓朱的!干嘛呢你!!没看见我们正在办家事?!!”

“春雪妹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出去我们可真就要困在这幻境里了!”

见朱穆武想要爬上马车,云淼淼连忙抢先跳下拦住了他。

“妈,朱叔叔说的是真的,我们快走吧,有什么事我们出去了再说。”

“龟儿子,给妈妈回来!”

“妈……”云淼淼悻悻地爬回马车。

“妈问你,你想让彩儿就穿成这样出去见人么?”

“呃……”云淼淼一时语塞,便无可奈何地爬到马车里,凑到韩晴秋的耳根,轻轻道,“小秋,别害怕。”

“嗯……”

接到韩晴秋的回应之后,云淼淼毫不犹豫地把韩晴秋从杨春雪怀里抢走,面无表情地按住了韩晴秋的胸部,并将其挤在一起。

忽然一阵蓝光闪过,从韩晴秋的熊熊中间掉下了一只兔子剑穗——

正是云淼淼不久前做成的花舞剑穗。

“小秋,看见腰带上那个凹槽了吗?”

“看到了……”

韩晴秋本就被杨春雪给“调.教”得满面酡红,后又被云淼淼抢走袭了胸,如今还能清醒着就已经是在强撑着了。

“跟着我来做……嗨,这空间好小啊,啊啊啊,算了算了,直接放进去喊变身吧!”

云淼淼还没站直身子就已经撞到了头,韩晴秋生得高挑,同样舒展不开来。

见韩晴秋没有动静,云淼淼终于忍不住,上前牵住韩晴秋的手,啪地把剑穗给塞.进腰带的凹槽里,向着韩晴秋道:

“快喊变身呀,我们时间不多了,小秋!”

“变……变……变身!”

这一次的变身并不算特别成功。

韩晴秋刚刚喊完变身,马车就轰得一声炸了,不过待烟尘散去,那身云淼淼设计的铠甲倒是完好无损地穿在了韩晴秋的身上。

虽然同样挺色的,但总要比之前的内衣好得多,加之剑穗变身器的内衬物,这身铠甲此时多出了些曾经在设计中不具有的东西。

不过云淼淼现在可没功夫去细细确认。

“贤侄你这是干嘛呢?时间可不多了!”

“做个试验,做个试验。” 云淼淼灰头土脸地拍着自己身上的木屑与尘土。

另一边杨春雪运着真气护住了白彩儿,因此也没多大损伤。

“妈,这样总好了吧?”

“倒是能见人啦!”杨春雪没再提什么意见,转头一脸嫌弃地向着朱穆武道,“喂!姓朱的!!带路!!!”

“好的!春雪妹妹!!”

朱穆武非但没有因为杨春雪的表情和称呼生气,反倒还有几丝兴奋,招呼着便向午门外跑。

云淼淼临行前向着项逢恩最后做了一次揖。

未央宫的未央大阵仍在发挥着作用,想要御剑飞行上去至少也得有九重天的实力,因此只好由朱穆武带着云淼淼,杨春雪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一同上天。

重云中的圆圈缝隙迅速地缩小着。

就在五人接近重云边缘时,马三突然间踉跄着跑到了月光之下,狼狈地撑在地面上,抬头呆呆地望向夜空中的云淼淼。

云淼淼看到了这一幕,他本想在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生硬地将头别开,看向那渐渐被重云笼罩的夜空。

此情此景……

电闪雷鸣间,重云闭合,再也看不到未央宫那落寞的身影。

亦复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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