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来说，我们‘都’是。”
刘瞎子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但却唯独在那个‘都’字上咬字极重，而他声音里丝毫不存的笑意，更是说明了他所叙述的不过是纯粹的事实罢了。
一个问题结束，但新的疑问很快在韦伊云的心中升起。
“你叫我来这打靶……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对于韦伊云的疑问，刘瞎子只是眯了眯眼罩后的双眼，露出了颇为狡猾的浅笑。
“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你恐怕不知道，每一个人开枪时的样子，总是能反映出他最真实的自我。而观察这一切，则是读懂一个人的一条捷径。”
刘瞎子像是要酝酿些什么般，声音微微一顿，随后又颇胸有成竹的接着说道。
“就比如你打靶时射击的姿势非常中规中矩，想必你自己也是个循规蹈矩的家伙。射击时没有带耳塞的习惯，握枪的手就算连续射击大口径手枪也依旧稳定，说明你的战场经历十分丰富，但开枪次数不是太多。”
“最后，你拔枪的位置在自己的惯用手一侧，只有一般意义上的非战斗员才会这么干。这说明你长期在惯用手最容易触及的位置放了除了枪械之外什么，比如，医疗箱。”
韦伊云有些呆楞的听着这一切，嘴角微微抽动。
光是用耳朵去听，在没有视觉辅助下就能猜到这么多东西，这简直匪夷所思……
但自从被这瞎子叫到靶场之后，遇见的匪夷所思的事还少了吗？
想到这，韦伊云也感到了点释怀,为即将到来的任务而感到紧张的内心稍微变得放松了起来，也暂时生出了些许吐槽的心力。
“刘瞎子……”
“什么事？”
“你真不是什么刘半仙、刘神棍吧……”
“说不定呢？”说着，刘瞎子声音中的轻佻随之消失不见，“但……肯定不是现在。”
韦伊云苦笑了一下，附和道：“也是。”
刘瞎子叹了口气：“唉，真是的，<医生>，你会用术式吗？”
韦伊云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医生>？是在叫我吗？”
刘瞎子有些不耐烦：“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医生>？”
“不……我想问的是，你说的<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韦伊云一脸无奈，颇为艰难的复述了一遍刘瞎子那口颇为流畅的英语中混进的那个中文词汇。
“嗨！你没学过中文吗？你到底是怎么混到一个医学博士学位的？！”
刘子优的声音中满是惊讶，作为可以与英语比肩的世界最大通用语之一，中文早在战前多年就被列入了大学必选的一门外语。作为一名大学生，就算没办法记得住汉字那繁琐的笔画，他们也至少应该能听得懂一两句生活常用的汉语才是。
“学过……但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刘子优一脸无奈，韦伊云也一脸无奈。
韦伊云大学四年确实学过汉语，但不论是之后的学习还是工作中都没有什么使用的机会，如今大学学的那些汉语早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刘瞎子拍了拍韦伊云的肩，混杂着叹息的开口：“那以后记住了，我刚才说的<医生>，就是英语中医生的意思……”
“哦……”韦伊云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那就行，对了。”刘子优收回了手，话锋一转带过了刚才的话题，“那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你能用几个术式？”
韦伊云哑然的回答：“全部，只要是我知道的，并且有相应的设备。”
着实什么垃圾问题……韦伊云腹诽道，如今就连只接受了启蒙教育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术式是一种与装入了枪膛的子弹类似的东西，与使用者几乎毫无关系。就算扣动扳机的只是一只蟑螂，术式也依旧会以相同的形式被释放。
“这我也知道好吗？”
不知为何，虽然蒙着眼，但韦伊云还是能感觉到刘子优露出了一幅非常鄙夷的神情。
“就像枪械一样，不同的人使用术式的习惯也千差万别，这也能帮助我们一窥人心。就比如，算了，这里不能用。”
刘子优放下了手中刚刚提起的李·恩菲尔德长步枪，改变了话题。
“总之，在出发前，你最好先挑好装备，然后确定好你自己在队伍中的角色。”他牵了牵嘴角，“仅仅是个医生的医生一般都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就像你的前几任那样。”
韦伊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这绝非是刘子优在危言耸听。
他有过亲身经历，在小队行动期间，分工严明的小队成员绝对没有人会有多余的心力去保护一个脆弱的军医。
毕竟虽说军医的存在能够给人带来些许的心理安慰，让士兵们总感觉自己受伤后能得到妥善的治疗，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唯有不受伤才是在战场上保住小命的最好方式。
“比如，要不要来当我的观察员？我想你的天赋应该有用，远离战场的观察员大概也比较容易活命。”
看了一眼戏谑笑着的刘子优，韦伊云正色说到：“我拒绝，我可不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只要听过刘瞎子的天赋就能知道，他的天赋几乎专用于单人狙击，对场直接观测为他带来的广大侦测范围和极高的观测精度胜过任何一个观察员。要是身旁真趴着个人，那恐怕就和身边立着个写着诸如，“我就在这儿！有种你就过来打我啊~”之类欠揍话的大幅标语。
更不用说，刘子优的隐匿能力很有可能让队友都无法看破，搞到最后恐怕自己被人卖了当饵都还在帮人数钱。
“明智的决定。”
刘瞎子又笑了，这个中国人今天老是笑，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委实让韦伊云有些烦躁。
但就在韦伊云开口抱怨之前，刘瞎子伸出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韦伊云的肩头。
“去准备换装吧，登舰时间不久就要到了，到时候你还要和认识一下参与这次行动的其他部队。”
话音未落，这个瞎子便拎着手中的步枪，和韦伊云擦肩而过。
但没走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嘛，努力活下去吧，<医生>。”
“承你吉言。”
“还有，谢了。”
听到了韦伊云的话，刘瞎子似乎轻声笑了笑，他挥了挥手，随后便消失在了晦暗不明的灯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