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伊莉娜的弯刀刺穿荷鲁斯女王的心脏时,她的黑化终于停了下来。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她的眼眸也逐渐恢复清明,变得哀伤而欣喜。

她轻轻抚过罗塞塔的脸庞,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罗塞塔……记住,把你放上通缉名单的人是……咳咳!”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吐出,但她还是艰难地坚持说下去:“易格斯……易格斯·托莱恩。我们的镇国大将军。如果你想要摆脱东躲西藏的命运……就要和他……抗争到底。”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快到了难以倾听的程度:“既然选择了……就好好走下去……希望这条路的尽头……是世界的祝福,在等着我们……”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头轻轻地撞在罗塞塔的胸膛上,像是一次警醒般的剧烈心跳。

那个魅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了。

它穿着白色蕾丝长裙,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五官精致而端正,身影虚幻而缥缈。

它是莉泽尔·荷鲁斯。

那个夏日里,越过长长的坡道,到庄园里来找罗塞塔的少女。她是罗塞塔的远方亲戚,寄住在罗塞塔的家里。那时的罗塞塔,依旧是罗塞塔·塔利亚,而不是罗塞塔·荷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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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泽尔·荷鲁斯,只是个稍微有点擅长魔法的平凡贵族少女——她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虽然有着王族的姓氏,但只是旁支,离王位的争夺其实很遥远。

爷爷据说有着亲王的封号,但是到了自己这一辈,已经很少和王室的宗家来往了。加上父亲在她年幼时离世,她所体会到的,更多是身为一个没落贵族的艰辛。

所幸的是,她虽然不被时运所眷顾,却被魔法所眷顾。别人需要花上十天半月才能掌握的魔法,她只需须臾就能学会。母亲用数额不多的年金送她去贵族魔法学院研习魔法,她也进步很快,毕业那年就已经通过了宫廷初级魔法师的测试,有了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正式工作。

但是病弱的母亲最终没能看到她穿上宫廷法师袍的样子,就已经撒手人寰。临终之前,母亲将她托付给当时正如日中天的塔利亚家。其实只是里面一个相熟的朋友,而并非位高权重者。否则她们家也不会家道中落。

然后,她就收拾好行李,小心翼翼地住进了罗塞塔家。

罗塞塔·塔利亚是个花花公子,这个在她住进塔利亚家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了。据说无论是谁家丢了闺女,怪到罗塞塔的头上十有八九不会错。自己居然还被委托兼任罗塞塔的私人魔法导师,这个对她来说的确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自己又怎么会跟一个花花公子发生纠葛呢?她自己都无法想象。

事实上她早先也没跟罗塞塔发生什么纠葛。首先,罗塞塔经常翘课出去逛街吃饭喝酒摇骰子,来上课的频率本来就不高。其次,因为预先给自己打了预防针的关系,她对罗塞塔的骚话攻击基本是免疫的。

真正改变她的想法的,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天是休息日,她偶尔早起,便到花园里散步。途经大门附近时,罗塞塔的身影映入眼帘。和平常那种吊儿郎当或者闲散无聊的眼神不同,罗塞塔当时的眼睛里带有明显的期待。他紧绷着身子,身体微微前倾。

在他前方的,是这个塔利亚宅邸的主人,也就是当时的塔利亚公爵。在莉泽尔眼里,他一向是个谨慎而具有威严的人。

罗塞塔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隔得有点远,她根本就听不清。只见塔利亚公爵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罗塞塔的肩膀,便乘上马车离去。

被留在原地的罗塞塔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睛里充满了落寞。他走到花园里深深叹了口气,努力隐藏起自己的难受和不甘。罗塞塔靠在墙上,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吹了起来。

他对于音律似乎非常熟悉,仅仅是开头的几个小节,情绪渲染力就强力地蔓延开来,以音乐世界特有的霸道驱散了莉泽尔心里原有情绪,强行将她拉入乐曲的世界。仿若日落时分漫过天空的暗色幕布,覆盖了目所能及的整个世界。

乐曲上下跳跃,很快进入了情绪下沉的阶段。像是流淌在地底的溪流,幽暗而静谧,却隐匿着无法抹去的忧愁。罗塞塔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平静,像是将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在了乐曲上。音调逐渐上扬,沉静的溪流忽然变得喧嚣,仿若坠入了即将苏醒的火山,冰水遇上烈火,迸发出极为强烈的冲击。乌云沉寂的天空上落下蓝紫色的雷电,与地火交融在一起,强行驱散了层层叠叠的暗云。

音调终于停留在了一个令人不觉得刺耳的高度上飞扬起来,像是翱翔在九天的鲲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愉悦充盈着莉泽尔的内心,她甚至不由得神往起来:如果真的能够遨游在九天之上的星海之中,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种体验?

可她不小心触动了旁边的树枝,一阵叶片摩擦的声音打断了罗塞塔。

她被发现了。

发现有人在偷听的罗塞塔停下了乐音,微微睁大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惊讶,像是孩童般的羞涩从眼底泛起。

自那之后,那个孩童就住进了莉泽尔的心里。

——原来那个人,也会露出那么落寞的神情的啊。

吃饭的时候会想。

——那天公爵跟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事情呢?

睡觉的时候会想。

——那首乐曲,虽然有遨游九天的空灵感,却也让人觉得很孤寂。他究竟为什么那样呢?

在莉泽尔看来,罗塞塔应该是拥有一切的人。但那样拥有一切的人,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流淌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她不明白。

随后,两人之间的接触就有意无意地增加了起来。常常一起聊天,一起看书,一起说说笑笑。罗塞塔居然也开始减少了逃课的次数,尽可能多地跟莉泽尔呆在一起。甚至在莉泽尔的教导下研究透了古代的一个小魔法——移形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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