祜安明的三十万精兵早已驻扎在京兆府未央皇城外。

至于是什么时候,项逢恩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这两天。

如果林相如不暗示项逢恩,项逢恩恐怕到死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项逢恩不知道祜安明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未央皇城现在从各种意义上都是满城风雨。

太和殿三十多米高的须弥座数千螭首不间断地排着瓢泼在殿上的雨水,玉带神河转瞬之间便盈满溢出。

项逢恩苦笑着,暗自懊恼自己为何不果断一些,就算是背上反贼的骂名也在所不辞。

如若把太阳帝三世拦在午门之内,凭借着未央大阵死守,或许真的还能看见那一线生机。

可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他非要出城去救林相如呢……?

为什么他就这么相信这个曾经连太庙之门都为他不开的人?

项逢恩想不通,一如他没想明白为何方才云淼淼出城时没有向他下死手,让他还能苟延残喘在这世上,让他眼睁睁看着那数千禁卫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看着两军之间逐渐堆积起来的尸山血海,看着祜安明的正规军不断地缩小包围圈。

即便林相如这一千禁卫军境界都有七重天,即便这一千禁卫军训练极其有素、实战经验更是丰富,然而在绝对的数量压制面前,仍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雨水不断冲刷着广场的鲜血,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掉那遍地的红色。

项逢恩知道,自从云淼淼出未央宫午门之后,就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除非祜安明昏了脑子……或者出现奇迹……

云淼淼并未彻底因为林相如的死而失去理性,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十分清楚林相如拼死救下韩晴秋是为了什么。

若是真的因为悲伤而断绝掉这一切,那他不但很蠢,还辜负了林相如的良苦用心。

在喊出那句诛杀祜安明之后,云淼淼便向周围禁卫传音下达了尽可能撤回午门的命令。

云淼淼还没那么傻,他之所以要喊出那句话,是要告诉祜安明——

不要让我活下来,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云淼淼比谁都清楚,在祜安明的盛怒之下,林相如护送着马车内的韩晴秋到午门前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辆六驾马车上并没有马,更没有车夫,早在林相如开始跳起《皇旻》祭舞破阵之时,他的身上就已经满是剑痕与血迹。

或许林相如本来的计划是项逢恩拦住云淼淼,而他在吊着最后一口气破完祜安明那几道未完全成形的大阵之后,最后用仅剩的一丝真气将马车推送到午门之前。

可事实上林相如漏算了一点——

祜安明想要杀他的决心有多强,而他那被醉仙罂粟残害的身体又有多虚弱。

祜安明缘何有如此之强烈的杀心,就连戏都不想再演了,非要今天杀了林相如不可?

云淼淼不知道,因为林相如没来得及向云淼淼说完。

林相如在找到韩晴秋时,韩晴秋身上的寒冰已经被融化了极大一部分,仅剩下了两公分包裹着她的躯体,若再晚去几个时辰,想必那层护身的铠甲都会被彻底卸下。

正如林相如此前所说,京兆府最不缺的就是人,各式各样的人,从来不缺天才和鬼才。

如果今日不动手,到了明天早上就真的一切都晚了。

所以林相如找了个机会暗中杀了祜安明的儿子,并将韩晴秋带走到马车上马不停蹄地向未央宫赶。

靖安伯是祜安明唯一的儿子,无论他有多纨绔无能,都绝对是祜安明的心头肉。

更何况林相如是刺杀,这一回甚至大义都真的不在林相如那边。

所以祜安明敢这么做,即便此事没有大义,他也绝对会反。

杀子之仇如何能忍?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云淼淼不出午门,这辆载着韩晴秋的马车一定回不到云淼淼手里。

禁卫军的伤亡越来越多,军阵越缩越小,马车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鲜血彻底染红了云淼淼身上的御衣,及春剑上的血浆积满了整整一层。

他不停地砍,不停地杀。

他不能停下,若停下就是万劫不复,就是前功尽弃。

即便他早已精疲力竭,也绝不能就此停下!

白彩儿抽泣呜咽着不停地从云淼淼的身体里调动真气出来,却发现在这午门前就连从云淼淼道海中调动真气的通道都被未央大阵压制了几分。

不要要说用出剑技,就是剑意都难以恢复到全盛时期。

在未央大阵的影响之下,想要攻城,除非破阵,否则就只能忍受着被压制的修为战斗。

短短十几分钟内,午门广场伏尸万千,流血漂橹,血浆浮在雨水之上,不停地向着未央宫内玉带河流去。

象征着天上与人间,宫廷与民间的玉带神河,转眼间竟成了一条血河。

距离午门仅剩十米之时,最后一名禁卫军倒在了云淼淼的身前。

云淼淼手中的及春剑猝不及防地被一支长枪挑飞,两支长枪刹那间震向他的双腿,并将他那疲惫不堪的身体横扫在地。

紧接着十支银枪从天而降,两两交叉扣住云淼淼的四肢和腰部,将他死死地定死到地上,使他分毫动弹不得。

满是血污的及春剑落在了远方。

大雨不断地拍打在云淼淼的脸上,此时的他早已被方才无尽的厮杀浸染地麻木了,就连映入双眼的雨水都似乎变成了鲜血。

除了血,便还是血。

雨水冲刷下他脸上的血迹,却冲不掉他心底里的恨意。

“精彩!真是精彩!!”

祜安明狂笑着拍着手掌来到了云淼淼的身前,轻轻蹲下,戏谑地看着麻木的云淼淼。

“我本就不信林相如确实是服了我的软,但我相信你会因此乖乖地当我的玩偶。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配合着跟我演了这么一出!

“现在玩高兴了,是不是可以乖乖和我回宫准备为我儿子在你家办葬礼和冥婚了,我痴情又爱玩的‘陛下’?”

祜安明刻意将“陛下”二字咬的很重。

“还没尽兴。”云淼淼仰面看向马车,看着还未苏醒的韩晴秋,突然之间鬼魅地咧起嘴角,“因为还没把你给杀了。”

“哦,这样啊。”祜安明也笑着拍了拍手,钳制着云淼淼的十支长枪应声撤走,他随之起身抛出一把剑到云淼淼手侧,“那我现在就在你面前!起来!!诛杀逆贼!!!”

云淼淼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祜安明心底没来由地有些发毛。

“我想通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云淼淼向着天空伸出手,似是要抓住什么。

“记起来十件又如何?剑就在你手边!起来!!诛杀逆贼!!!”

“一件就够了,而且你的剑,呵,配不上朕——

“‘堕天’。

“剑来!”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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