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又觉得像是被拥抱了一样温暖。
真是奇怪。
虽然我可能没资格那么说,但是可能生命的复杂多端便是如此。
瞧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七点半了。
“呀,糟糕了……都已经这个点了啊。”
想要抓紧时间起来,却发现身体有些无力。
然后症状一起涌出,我这时候方才发觉到,今天的自己似乎要更热一点,脑袋昏昏沉沉的倒是常态,不过喉咙干燥的如同长满皱纹的树干一般干枯。
真倒霉,发烧了吗……
我心里猜测着,用手掌测量的时候,却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幸好没什么大的影响……还能上课。
我捏了捏因为不好睡姿而酸痛起来的脖子,从床上下来,很快的穿上校服。
“要上课啊……”晃了晃脑袋,我不禁叹了口气。
老实说,因为今天很难受的关系,我原本是不想过去上学的。
但是,既然不是去了就不行的状况,那就不得不去了。
毕竟让她的家人来帮自己担保请假,我会更加的难受。
同样的理由,也不能迟到。
早饭昨天忘做了也没时间去吃了,虽然今天生病了……嘛,反正也无所谓。
抱着这样闲适的心情,手脚利索的穿衣,收拾,洗漱,在临出发的时候。
命运发送了不知善恶意义的邀请。
不经心地,可能真的是不经心的吧——我瞥到了那个被安静放在门前的巨大黑伞。
原先满满的雨渍当然是全部消失。
原本觉得没什么所谓的心情,
突然觉得很难过。
尽是悲伤的回忆,尽是责备的心情,被磅礴大雨迷蒙了的夜,黑色之中的影子拥抱住了悲伤的我,那么温暖。
可我却全然不清楚影子的模样。
看不清她的脸,连那抹绚丽的颜色,也只能记个大概了。
樱色。
你究竟是谁?
让我说出悲伤,自己也说出悲伤的那个人……你到底是谁?
努力思考,努力回忆,把脸纠结到一起。
逐渐回想起了言语。
……太好了。
“嘛,不过也是。”
哪怕当时情绪的激动让它们溃不成形,我也不至于只过了一天就忘掉了。
呼的——松了口气。
好运的是,当时虽然混乱的不得了了,我却也还没有失去自我。
并没有把昨天的事情说出去,也并没有把从前的事情说出去,虽然除此之外说了一大堆丢人的话……但也算了,至少没给人家徒增烦恼,就这样好了。
不过——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请把我的,伞,明天,还我。’——
“太蠢了,既然不管怎么样都会感冒的话,当时就应该把伞还给她啊。”
自言自语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暗自发响。
没有回应。
当然没有回应。
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其实也说不出这样的谎话。
我只是没继续去想,回忆着昨天在初中母校天台上发生的事情。
嗯,昨天。
“她说……让我带着伞再去那个地方,还她伞。”
那当然不可能。
我不想去,我不想再到那里了。
“然后她说,那就去校门口处见面吗……”
晚上七点。
做完图书管理员的工作,随便在外面吃点什么,时间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我会,等你。’
“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什么事。”
随意地嘀咕着这些,我随手拿起那把巨大的黑伞。
今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
于我而言,本来就是与平常毫无差异的,稀松平常的一天。
◇
“唔……姆、”
神绘优理在睡梦中醒来。
没有闹钟,也没有仆人的催促,有点不符合她习性的,早早的在六点就起床了。
只是因为没倒好时差,并不是什么很特殊的理由。
虽然昨天——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对于少女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为了让某个人开心而努力罢了。
虽然说优理从未见过比他还要悲伤的人,悲伤的仿佛就要立刻去死一般。
但大家都是一样的,哪怕是从未哭过的雪,也是脆弱的忍耐着痛苦。
活着就是为了忍受痛苦,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死去。
这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所以神绘优理不会对昨天的那个少年有任何感想。
对,只是稍稍的有所不满。
神绘优理撒谎了。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悲伤。
她只是很火大。
所以才会操着根本就不熟练的华夏语生气地命令他,
既然都一直忍耐到现在了,就不要结束了。
忍耐着痛苦,活一辈子——既然大家都这么坚强,就不要那么狡猾的只自己做幸福的个例。
神绘优理,很讨厌那样轻率的人。
“优。”
睁开眼,友人正端着碗推门进来,透过门缝可以看到穿着女仆装的年轻女人的背影。
神绘优理没想到雪起的这么早,不习惯把情绪放在脸上,她试图用眼神表露。
“优,你醒了。”
长谷川雪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好看的笑容又很快消失,冷冰冰的脸上浮现着温暖,她将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那豪华的大床床边。
“优,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长谷川雪强行让语气软起来问道。
神绘优理瞥了眼床头柜上的药,似乎明白了什么,答非所问的问道。
“wa,生病?”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长谷川雪非常不满的加重语气。
即使很长时间不见了,她也一直是这样——这让神绘优理很是安心,半阖着眼睛点点头。
可能连长谷川雪自己都没想过吧,明明在那个麻烦的学生会中和那个讨人厌的学生会长相处了几个月,她也依旧拿这个密友没办法。
“嗯,你生病了……很难受。”
雪色的少女按捺住焦急的情绪,这次她用的是霓虹语,从刚才少女的回应可以看出来——在还没有适应华夏语的如今,让她在生病的时候还坚持不说母语,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些。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昨天……
‘我身上很冷的。’
昨天很黑,雨声很嘈杂,她只有抱着少年,才能听清楚他的话语。
‘谢谢你,但是抱住我你会生病的。’
记忆中不甚在意的言语,现在在身上灵验。
她真的生病了——不过不是因为抱住少年,而是她之后把伞借给他,自己冒着雨走回家的缘故。
“对不起,你们,担心。”
她依旧吃力地用华夏语回应道。
这种时候她总是那么固执——既然来到了华夏,就要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说华夏语。
生病了就算了这种事,即使是个大小姐,神绘优理也没有受到过可以这么娇滴滴活着的教育。
“嗯,要说担心,我这里就有长篇大论在等着优呢,比如打开门看到你湿濡濡的样子,比如等了半天却发现你在浴室里睡着了的样子,又比如你现在一直在用蹩脚的中文这种事情。”
少女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大堆的话。
“唔……对不起。”
她真心的为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所以很是自责地道歉着。
但长谷川雪并不想要她的道歉。
“不叫,妈妈来?”
她轻声地用着口音奇怪的中文问道。
“为什么?”
“他们,担心。”
神绘优理眨了眨明亮的眸子,那抹碧绿的柔波之中,透露着想要把自己没事的事实告诉他们。
虽然只说了妈妈,但长谷川雪知道她其实也想让宗严叔叔过来。
但今天的长谷川雪意外的有一些强硬。
“我让叶姨待会儿告诉他们,你才刚醒,他们一来就会变得吵吵闹闹的。”
“唔……这样啊……”
虽然忧心父母,但知道唯有关乎自己健康的事情是说不过眼前的少女的,和雪相处了那么久,神绘优理也知道哪里是她的底线,她也不想让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为她更加担心,只好互相妥协。
“那么优,昨天因为你睡着了没来得及问,你到底去哪儿了?”
没办法再忍耐自己的毫不知情,同样也深知不能把问题一股脑的全部的问题,长谷川雪一边再度恼恨于私家车的说坏就坏,一边提出了最开始的问题。
“星、语。”
少女一本正经地说出答案。
可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来了的话,留在门口等着的她不可能会没有丝毫的发觉。
不过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有些无奈的问道。
“初中部?”
“嗯唔……?”
少女似乎是根本不知道星语还分初高中部的事情,歪了歪头。
“哈……我明白了。”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似乎就是这样的。
因为家里的车出了大毛病,所以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少女拿着自己带的黑伞去找星语了。
“去了,教学楼,天台。”
她补了一句。
因为神绘优理在霓虹一直都是请家庭教师上课,第一次来到学校的她想要站在最高处的地方俯瞰风景——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那,你的伞呢?”
虽然昨天的雨确实大的吓人,但如果撑着质量很好的大伞的话,也不至于会变成落汤鸡。
“我,看着,看着,下雨,在天台,见到……”
少女皱起了眉毛。
长谷川雪有点不太好感觉的看着她。
“见到了,淋雨的人。”
“……淋雨的人?然后你就把伞借她了?”
长谷川雪实在有些不满。
并不是因为少女做出了借伞的蠢事,而是少女竟然不说真话。
只是淋雨,是不可能让她皱眉的——长谷川雪非常能明白这一点。
“对了,雪,今天,我,能出去?”
“……不行。”
长谷川雪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神绘优理并不气馁,认真的继续讲道。
“约定了。”
“拿伞是吗?我会帮你去拿的,你不用担心,在家里好好养病。”
“雪。”
“今天下雨,优。”
长谷川雪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严厉地回复道。
关于优的健康问题,她一点都不打算退让。
“约定了……我会,等他。”
但是,神绘优理也有自己绝对不会退让的点。
“……唉。”
长谷川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