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姐姐。你是使徒啊，有神灵给你的外挂，在里世界你可是横着走的存在。”

从放飞自我中回过神来的我不禁老脸一红，问道：

“使徒很厉害吗？”

凌辰点头道：“当然厉害。就算是里世界的存在也分三六九等，现在姐姐只是实习使徒，还不清楚自己的外挂，以后姐姐级别升上去了就会明白使徒对于里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听了凌辰的话我的忧虑依然没有解除，我眉头一扬，问道：

“我会死吗？”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就在几天前，我还是个处于青春期的高中生，只是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平凡人。

我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对自己获得特殊能力的幻想，希望枯燥乏味的日常能有所改变。

但我自己很清楚，我并不是真的想要生活发生变化。渴求变革只是我对平庸生活的不满，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是维持这安稳的日常。

日常，是奇迹的延续，因为对于人类来说，战争和动荡才贯穿着整个人类的历史，是前人用他们动荡的青春，用他们的牺牲，才换来了我们现在安稳无趣的日常。

之前玩射击游戏时，有人曾这样说：“要是发生战争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报效祖国，还能使用真枪。”

这样的说法，不是纯就是坏。除了正义的战争，大部分人不过只是被狂热的气氛所鼓动，一时心血来潮上的战场。他们自以为自己能成为英雄，却不知道自己仅仅是出现在统计中的伤亡数字，埋没在一串连名字都不能留下来的数字中。

一将成名万骨枯，对于大部分普通人，他们最多成为垫在他人荣耀下的枯骨。一战时各国那些充满报效祖国的自信，唱着歌坐上火车前往前线的年轻人，还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怎样的炼狱。

那些年轻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真实存在，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愿望。但一颗子弹，一发炮弹就能让他们的人生就此停滞，只余下未了的心愿和永远不能再拥抱的爱人。

最后他们的牺牲换了什么？

“帝国主义国家间的狗咬狗。”

他们没能终止掉人类的苦难，反而为下次更加残酷的战争埋下了地雷，让更多人卷入新的炼狱中。

活着，这个词的重量，足以压垮一切崇高，清醒一切狂热。

我承认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我并不感到羞耻。我会牺牲自己，是因为我想要让更多的人能好好活下去。

我宁愿为同志们的幸福而奋斗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为贪得无厌的害人虫付出一分一毫。

如果我为了伟大的人类事业而死，那么面对我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可我为了996透支掉我的生命，所换来的不过是HR冰冷地将失去利用价值的我赶走和N+1的补偿。

我想活着，是因为我尊重生命，我知道生命的价值。

如果不是活着比死亡还要痛苦，没人会想着去死。

凌辰没有敷衍掉这个问题，而是郑重其事得回答道：

“姐姐会感到恐惧其实没有错，恰恰是因为拥有恐惧的情感，生物才会知道逃生，才能从危险中逃脱，活下去将种族延续下去。”

“很多守密人在第一次踏足里世界时，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是主角，受到上天眷顾，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会死的。人被杀就会死，很简单的道理。哪怕姐姐是使徒，依然不能说自己不会遇上生命危险。”

我挺满意凌辰的答案，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惶惶不可终日稀里糊涂地活着，不如清楚地知道自己将为何而死。

虽然现在我仍然感到恐惧，但相比未知的恐怖，现在我稍微鼓起了那么一点勇气。

“游灵又是什么？”

“姐姐今天要超度的游灵，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幽灵，只能四处有游荡，得不到解脱。游灵对人类没有恶意，不会造成伤害，但放置不管，游灵迟早会因为怨念聚集成为恶灵，对人类产生危害。”

“提前清除可能出现的风险，这就是所谓的维护两界的稳定。”

我低头看看自己，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高中生，这样的我能担当如此重任吗？

“我现在就是战斗力为5的弱鸡，怎么超度游灵啊？”

凌辰推着我往前走：“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可不像是姐姐的风格，直接上就完事了。”

“现在连新人培训都不用了吗？这算是什么赶鸭子上架的黑心企业？”

“姐姐相当于里世界公务员，怎么能说自己所在的势力是黑心企业呢？”

“呜呜呜，我好害怕！”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加油，奥利给！”

“正能量语录也救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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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越来越暗，只剩下朦胧的雾气。挂在小区里的灯泡一闪一闪，发出惨白的光芒，像是随时会被扑灭的烛火，微弱到照不清面前的路。

这个小区的房屋大多是上个世纪修建的，年久失修的破旧感和时代感，给这个小区带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月光清辉照亮的道路上，努力平复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我很想祈祷一下驱散内心的恐惧，可是我不知道基督教该怎么祈祷。所以我只好一边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担惊受怕地盯着那些黑暗之处是否蛰居着恐怖的存在。

那些黑暗的树影中，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身体有些发颤。

凌辰没有跟过来，他说这是我的工作，他不能伸出援手。至于该如何超度游魂，他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我。

这家伙有什么用啊！

恍然走过一段道路，我突然打了个寒颤。我停下来，远远看见在小区的娱乐设施处站着一个老奶奶，她抬着头，凝视着月亮。

这一刻，我的血压瞬间拉满，周围空气在肃杀的氛围中凝固。

老奶奶在月光下，没有影子。